一场恐袭就这样在我面前发生。一个栗色头发的青年（还是少年？）就那样开枪了，眼底的冷漠就像是百年不化的冰。一声枪响，血溅到他的脸上，同时也溅到了我屋子的窗上。他缓缓地将视线移到了我这里，我们四目相对。
我很难说我是不是当时一见钟情的，那真的是个很帅的男人，很帅，但神情淡漠地令我惶恐，仿佛和我并不应该在一个世界出现。他本可以再开一枪，或者用眼神胁迫我，或者给我留下恐吓信。
但当时他只是那样看着我。
“我们，做个交易吧。”
后来我听到他那样说。
我想那是我第一次坐在电脑前但手却没有在键盘上。他无声无息地闯入了我的屋子。窒息，感觉自己置身于深海而无人相救，只有海水本身凝视着我。我快要无法呼吸。我试图向他说明我绝对不会说出去，但我的嘴一张一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但他好像并不在意，只是一直摆弄着衣服上的玫瑰花。
正装并不适合他。
他私底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会喜欢看书读报，偶尔听歌晒晒太阳，在街角买杯咖啡吗？那天在我屋外穿的那套蓝色外套就很适合他。他如果不是黑手党的话，应该只是米兰街头随处可见的一名帅气大学生吧？
直到他开口要宣布审判前，我还在胡思乱想着这些。
他缓缓举起了枪，我闭上了眼睛。这就是终结。
他似乎并不急着开枪，我又胡思乱想了一下。他为什么穿着正装呢？他赶着去宴会吗？我是不是某种意义上耽误了他的时间呢？那他为什么不急着开枪呢？我又想了想他举起枪那一瞬的画面。左轮与玫瑰，一场盛大演出的开幕与谢幕。
好喜欢这幅画面。我多希望永远定格在这个瞬间。
就在那时我终于直面自己的内心。我就是喜欢面前的这个人，喜欢得无可救药。
死在他手里，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呢？这样想着，我瞬间释然，只静静等待子弹穿过我的头颅。
可什么也没发生。我诧异地睁眼，只见到对方一脸复杂的表情，眼底有说不出的哀愁，嘴角勉强勾起，但却是一副要哭出来的神情。
好凄美。
“我们做个交易吧。”
接着我就听到了这句话。我愣住了。
“你是黑客吧？要不要加入我的黑手党呢？我…当然你不想加我绝对不强求，我也会尽力保证不杀死你，我…我也不想灭口杀人。对不起。我像个伪善的恶人吧，哈哈哈…”
他干巴巴地笑着，我又一次愣住了。
我加入他的黑手党？我可以不用死？我可以和他一同工作，可以待在他身边？老天会将这样的好运降临在我身上？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也一直看着我。
他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怎么回事？因为我没有答应他？说到底他为什么放过我？还是说其实他也喜欢我呢？不，怎么可能。我是看到了他罪证的人，他恨我都来不及，喜欢我？荒谬。
我以最轻微的幅度点了点头，他却像是如释重负般笑了。好美好灿烂的笑容。
“我叫莫里斯，莫里斯·科伦坡。你呢？”他问道。
我要不要告诉他真名？
挣扎了一会，我才回答道：“格里森。这样称呼我就好了。”
他顿了一下：“不是你的真名，是吗？”
“或许呢。”
“为什么？你不信任我？我保证不会害你。”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扯出一个笑容。
开什么玩笑。虽然这才第二次见面，但你是我最爱、唯一爱的人了，我在世上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所以我不想让你受伤。别再问了。
从此以后倘若一天我死了，就请忘了我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