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葬礼

作者:辰月君临 更新时间:2023/8/2 8:25:28 字数:2499

9月12日,一个细雨连绵的秋日,是个举办葬礼的好日子。

奥丁华特国家公墓,数十把黑伞之下,身着黑衣的人们在此会聚,为逝者送行,远远看去,像是黑云般的群鸦。

“……尘归尘,土归土,阿门。”神父淡然悠远的声音停下,人群静默,其它的噪音也淹没在弥漫的水汽中,仿佛全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

在场的人中,站在最前,离棺木最近的是一名老人,他须发皆白,身姿笔挺,面容肃穆,而他手中握着的,是一个孩子的手,准确来说,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大的女孩:

齐肩的银色短发梳得整整齐齐,澄澈的玫红色双瞳里灵气四溢,娇小玲珑的身躯包裹在黑裙之下,衬出那宛如新雪的肤色,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天使。

只不过和此间葬礼的庄严氛围有些不谐的是,这个瓷娃娃般的女孩的脸上却有一种漫不经心的神色,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也有些不耐烦的意味,似乎眼前的一切令她无比厌倦。

她悄悄拉了拉身边长者的手,趁他弯下腰和自己对话的功夫,问出了那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

“我的葬礼什么时候才结束啊?”

面对这个奇怪的问题,老者下意识地眼睛转了转,似乎是在观察周围人的反应,还好其他人离这爷俩都有些距离,没人注意到女孩的话。

“快了快了,为了保密,连神父都是临时请来的,所以没有生平总结之类的致辞环节,默哀结束后就马上完事了。”

“我肚子好饿~我们今天去上次那家餐厅吧。”完全不顾现场氛围,女孩对老人提出了意见。

“我这个月的薪水已经快被你吃完了!”老人气呼呼地回应女孩,在对方的影响下,连他也忘了当下场合的重要性,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不妥,赶紧压低声音,“这个月你已经吃了我30金币!我们有必要好好讨论下以后伙食的规格问题了!”

“臭老头!我可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你敢克扣我伙食费我就去告你虐待儿童!”没想到女孩竟然比自己还理直气壮,老人一时间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哒~哒~哒~”就在这时,一阵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插科打诨,那是高跟鞋敲击石板路的声音,节奏优雅而笃定,一老一少向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抱歉,我来晚了。”一把不合时宜的白伞汇入数十把黑伞组成的乌云之中,所到之处,群鸦飞散。

伞下是个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她有着一头华丽的淡金长发,碧蓝双瞳,面容绝艳,妆扮精致,曲线优雅,一身低调的黑裙——俨然一位出身不俗的淑女,可她的脚步踏出,却坚定如刀剑出鞘,她握着一束象征死亡与爱情的白色玫瑰,撑着一把和葬礼风格不符的白伞,可却没有人阻拦她的步伐,所有人自觉让出一条路,供她通过,仿佛大海为圣徒退避。

在场的人们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却都默契地没有讨论,仿佛早已对此有所预料。

先前和老人贫嘴的女孩这时却露出了些许不安的神情,她看向身边的老人,忍不住低声问:“她为什么也来了?我还以为她不会来的……不对,你早就知道了吧,你没告诉我。”

“我先前也不确定嘛。”老人尴尬地一笑,想要糊弄过去。

好在她并没有和他计较,只是望着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女,脸上露出了和年龄不符的失落表情,接着低下了头。

撑着白伞的少女走到了老人与女孩身边,对他俩点头致意,随即走到了墓穴前,看着里面那副朴素的黑色棺材,她沉默着将自己手中的白色玫瑰投了进去……那一瞬间,她的表情有些恍惚,看上去就像灵魂出窍了一般,让人有些担心下一秒她自己也会跳进去。

还好这幻想中的一幕并没有发生,撑白伞的少女最终回过身,向参与葬礼的诸位来宾点头鞠躬,随即沿着来路离场,不远处,一架不起眼的马车在等候着她……她的出现仿佛这个季节的一阵风,轻快来去,不留一点痕迹。

在她离开后不久,两位拿着铲子的工作人员开始进行葬礼的最后一步——彻底埋葬亡者。而整个过程中,参与这场葬礼的宾客们都默契地保持了绝对的寂静。

葬礼宣告结束,没有彼此之间的寒暄也没有多余的应酬活动,所有宾客默然离场,最后只留下了老人和女孩。

依旧连绵的细雨与轻啸的风,代替了葬礼上本该有的泪水与呜咽,将秋日的凉意传达给已逝之人。

“潘多拉,你还好么?”老人看着身边沉默不语的女孩,试探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这可是我期待已久的自由生活。”被称作“潘多拉”的女孩耸耸肩,表情很平静,她看了一眼那个只刻有生卒年和一个大写字母“B”的墓碑,转身便要离开。

“我看你发呆了这么久,你先前不是还喊饿么?”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钱包,检视着里面的钞票,嘴里一边假装不经意地说着,“没想到她最后还是来了……女皇陛下,看来你的死对她打击不小。”

“……”女孩没有理会老人的话。

“按照那次秘密会议的决定,我们没有对外公布你的死讯,为了保密,参与这次葬礼的只有少部分你在‘执火者’机关的战友,毕竟是他们率先确认了你的死讯,瞒他们没有意义,本来女皇陛下也不该来的,即使是秘密出行也难保不会被发现……你看,她是真的很在乎你。”

“那又怎样?我已经死了,【黑之剑圣】墨九歌已经成为历史,我现在该做一个天真无邪、快乐活泼的小女孩了。”报出自己曾经身份的“结局”,女孩语气坦然,没有丝毫留恋或遗憾。

如果有人能听到两人的这段对话,而且足够敏锐、通晓世事,或许能从中捕捉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复杂信息。

每个时代,都有那么一些人被历史所选中,成为时代舞台上的主角,而【黑之剑圣】墨九歌,毫无疑问,是刚刚结束的那场“世界大战”中的绝对主角,尽管有一个东方名字,而且从外貌来看,他毫无疑问是纯正的东方血统,但他却从小在卡奥斯帝国皇室的照拂下长大,被赐名“布莱克·菲尼克斯”,也是在幼年时期,他被皇室发掘出了武道上的天赋,之后迅速成长,成为了整个西陆历史上最年轻的“剑圣”,并在这场“世界大战”中成为了卡奥斯帝国战无不胜的象征,他成功战胜了无数强敌,为卡奥斯的最终胜利立下了不世之功,成为了国家的英雄,被世人尊称为【黑之剑圣】……就是这样一位年纪未过三十,本应有着无限潜力与美好未来的绝世强者、国家英雄,却在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英年早逝”,变成了……一个十三岁的女孩。

一个女孩?!【黑之剑圣】变成了一个女孩?!

如此荒谬无稽的故事,如果不是三流编剧的无端狂想,而是真实发生的,那或许只能归咎于命运女神的诡秘无常——仿佛祂也是个只会冲着长辈发幼稚脾气的小女孩,任性地将手中的玩偶摆到不属于他的位置,丝毫不顾忌整个世界将因此天翻地覆。

而名为“潘多拉”的“玩偶”的故事,就从这命运女神“过家家”般的安排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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