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会说话?”看着这目光如炬的“猩猩”,潘多拉吃了一惊,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了,对方正是博士日记里写的那个人,“你是朱利安?”
“只要你们帮我救回苏菲,我就告诉你们博士在哪。”即便被爱丽丝的法术压制着,他的大脑袋依旧不安分地乱动。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找博士的?”爱丽丝好奇问道。
“你们刚刚提到过,我听见了。”已经彻底变成怪物的朱利安答道。
“有么?”爱丽丝皱眉。
“我以曾经为人的骄傲与荣誉向你们发誓,只要你们帮我找到救回苏菲,我就帮你们找到博士。”朱利安的眼睛盯着潘多拉。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这只吃人的怪物?”妲丝厌恶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尸体,冷冷地对着朱利安说道。
“我觉得可以相信他,”是歌德说话了,他此时用带着怜悯的目光看着朱利安,“我认识您,朱利安先生,我们打过几次交道,我的记忆里您是个高尚且诚实的人,工会的人都很信赖崇拜您,因为那场矿难里您不顾生死救出了四位工友,最后还毁了容。”
“对不起,我现在脑子很乱,想不起来你是谁了。”朱利安那张丑陋的脸露出一丝悲伤。
“它现在已经是个怪物了。”爱丽丝却毫不留情,直接用非人的“它”来代指眼前的怪物。
“如果他真的是你说的那种好人,为什么要杀害搜救队的人呢?”看着眼前这堪比地狱的血腥屠杀场,潘多拉也反驳歌德。
“这是博士教我的。”但朱利安却语出惊人。
“什么?”
“是博士告诉我的,我们之所以会变异失去意识,是因为我们吃了这个世界的食物和水。所以为了恢复意识,我杀了他们,只有不吃被这个世界污染的食物,我才能恢复自我意识,为了救苏菲,我别无选择。”朱利安脸上看不到多少歉意,唯有某种绝望的执念。
“……”四人沉默。
“无论有什么理由,你杀害了八个无辜的人,他们是为了拯救你们才自愿下来的。”好一会儿,潘多拉才指出了对方的罪孽之深重。
“我确实应该下地狱……我的灵魂已经无可救赎,但苏菲不一样,她也是无辜的!她还活着!我能感应到!我们得去救她,求求你们了。”朱利安终于露出些许悔恨的神情,但很快又被那种疯狂的执念所支配,如今的他,只不过是个被所谓的爱情奴役的怪物。
“博士呢?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在哪里?”爱丽丝追问。
“他不同意我的做法,所以我赶走了他,如果你们帮了我我就带你们去找他。可以吗?求求你们!”怪物的声音越发凄厉悲凉,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对这几人的说服力并不太足够。
“她在哪里?你知道么?”四人对望一眼,最终是潘多拉问出了这个问题。
“朵拉,你确定要相信他么?也许凭我们自己也能找到博士。”爱丽丝皱着眉头,似乎仍有疑虑。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帮他。”潘多拉看着眼前这可怕又可怜的怪物,内心隐约感到博士和自己之间,似乎就只阻隔着这个家伙了。
“你们没意见吧?”见爱丽丝不再说话,潘多拉看向另外两人。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妲丝语气略带不悦,而歌德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既然达成了一致,爱丽丝抬手撤销了压制着朱利安的法术,而随着法术的取消,这怪物身上被寒冰箭矢刺穿的多处伤口竟然一下子就止住了血,虽然还没愈合,但朱利安却好像完全不受影响一般,走到了四个人前面。
“走吧,我带你们去找苏菲。”
顺着河流往上游走,四人一魔组成了临时的队友,但朱利安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并不受信任,所以始终走在几人的前面十几步远的地方。
“他可能就是策划了那件事的人哦,即使这样你也要帮助他么?”爱丽丝说的是工会和人贩联手坑潘多拉和博士的这件事。
“就是他。”潘多拉语气却很肯定。
“嗯?”
“在他面前,我们没有提过博士。他撒谎了。”潘多拉一语道破。
“嘿嘿,我还以为你没注意到呢~”爱丽丝也露出诡笑。
的确,他也参与了那件事里,就是他害得博士会流落到这里来,但再之前呢?是科林绑架了她交给了工会的人,而科林之所以绑架她又是因为爱丽丝的谋划……这一系列阴差阳错的连锁反应让潘多拉已经懒得去想罪魁祸首这个问题了,当下最让她操心的问题,始终是博士。
日记里那些触目惊心的描述,无疑指向了一个客观事实,现在的博士,已经不再是她熟悉的模样了。
“但就像我刚才说的,这一次,我想相信直觉。”
“如你所愿。”爱丽丝耸耸肩。
虽然说服了爱丽丝,但潘多拉却并无轻松之感,望着前方的朱利安,博士日记的内容在她脑海中闪回,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那日记里的描述有些不谐之处,却很难清晰地抓获脑中那一闪即逝的灵感与直觉。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其实在于——她真的可以相信爱丽丝么?毫无疑问,她是个强力的队友,她自诩是自己的朋友,在遇到危险时也会出手保护自己,如果不是她,自己这一路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可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她便隐约察觉得,爱丽丝身上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该如何形容呢?这个女人即使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也会让人感觉她身上隐藏了某种巨大的阴谋……好在她仔细回想这一路以来,自己确实是为了拯救博士主动下的矿井,博士下矿遇到这种事似乎也和她没有关系,整件事确实看不出有这个女人恶意操纵的痕迹,可他们陷入如今的状况,真的只是因为运气么?
越想越头疼,无意间又对上爱丽丝的脸,看着她对自己露出鼓励的微笑,潘多拉也只好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虑。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这条顺流而上的路仿佛没有尽头,唯有不断变陡的坡度说明着他们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即便朱利安不说他们也能看出来,他们的目标,就在这河的最上游,眼前的这座山上,而魔物们似乎也畏惧着走在最前的朱利安,五个人一路都没有怎么被骚扰,只是中途休息的时候遇见了一只三头巨蟒,但还没等爱丽丝出手,这条巨蟒魔物便被朱利安捶跑了,而先前他在山洞里被刺穿的那几处伤口也不知什么时候完全愈合了——这让潘多拉都不由得有些怀疑,开始在那山洞里他们究竟是怎么制服这家伙的。
终于,几人顺着河道,来到了那源头——一片山间的湖泊,周围被饕餮木林包围。
如果是在原本的世界的话,潘多拉大概少不了赞叹这片山顶湖泊的宁静与美好,然而这里是“深渊”,除开那些扭动咬合的饕餮木,天空中的猩红巨瞳倒映在这血红的湖面上,宛如整个世界都被这猩红巨瞳填满了,全方位无死角地盯着你,即便内心再强大的人也难免头皮发麻。
“她就在这。”朱利安压低了嗓子,警惕地环视四周。
“博士的日记里写了你和你妻子的事,你说她是被一只魔物抓走的,就是在这里?”潘多拉发问。
“没错,据我观察,那只怪物就躲在这里……”
“那……”
“哗啦啦啦!”还没等潘多拉问清楚,眼前平静的湖面突然爆开,一个巨大的身影猛地从那水中跃出,在五双眼睛面前现身!随后水花如血雨般落下,徒留那纯白的巨大身影傲立于水面与天空之间!
第一眼望去,这只二十多米高,通体雪白的怪物如同一只放大了亿万倍的螳螂,它那臃肿的下半躯体大部分浸在水中,而相对之下显得纤细的上半身则分明生着一张女人的脸,与那只有节肢昆虫身上才有的特征结合,显得诡异无比!仔细看会发现这魔物的身上遍布着雪白的鳞片,背部生着数只小巧的翅膀,此时正极速地扇动着,它的腹腔生出的六只前足都呈现出刀刃一般的质感与形态,显然是它的攻击武器……在那头顶猩红巨瞳和破碎湖面上的巨瞳映衬下,这只巨大魔物所透出的是令人窒息的狰狞美感!
“就是它!夺走了我的苏菲!杀了它!”还没等四人反应过来,一心拯救爱人的朱利安已经率先发动了!他双脚蹬地,已如利箭般扑向了眼前的这狰狞华美的深渊造物!
面对着朱利安全力的一扑,这身形巨大的魔物却只是将那如刀的前肢一甩,便将他打飞了出去,然而接下来它却只是呆愣地望着四个人的方向,那张生在头部的女人脸先是露出了近似痛苦的神情,接着那原本闭着的眼睛竟艰难地睁开了,那分明是一双属于人类的,富有感情的,灵动飘逸的碧蓝眼瞳!“她”以人类特有的意涵丰富的视线扫过在场几人,只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那双眼中便流出了深紫色的液体,仿佛是过度用眼后疲乏的泪水,随即“她”的嘴巴张开,发出了颤抖的、变形的女性声音:
“朱~利~安~系~你~吗?你~栽~这~里~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