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该醒来了,博士。”
潘多拉的话犹如一柄重锤,让“朱利安”浑身一震,连带那张丑脸上也被锤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发出冷哼:“小鬼,你认错人了。”
此时就连一旁的爱丽丝也露出了思索的神情,显然她也没想到潘多拉这波语出惊人。
“真的吗?可为什么你对我下不了手呢?”话已至此,潘多拉不再保留。
“你可真自信,小鬼!”猛地一发力,“朱利安”冲到了潘多拉面前,他抬起拳头,便要向潘多拉砸去。
可潘多拉却根本没有丝毫畏惧,她静静地看着“朱利安”的拳头砸下又在真正接触到自己那一刹停下,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其实读完日记的时候我就很奇怪,只是因为你突然说话,打断了我的思路,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就可以推理出来真相的……相比之下,苏菲比我们都要敏锐,毕竟,她一开始就认出来你不是朱利安了。”潘多拉没有在意面前“朱利安”脸上的精彩表情,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日记中最关键的疑点就在于,人数不对。日记里博士其实记载了每个人的死,如果一个一个数下来,最后会发现,在博士记载的最后那几天,还留在山洞里的活人,包括博士、朱利安、泰德在内,加上剩下的三名狩猎队成员,总共是六个人。”
“这个人数有什么不对吗?”却是爱丽丝接了潘多拉的话。
“和遗书数量对不上。”
“遗书数量?”爱丽丝诧异。
“遗书有五封。”潘多拉提示。
“没错啊,博士没有写遗书,加上他正好是六个人呢。”爱丽丝不解。
“我知道博士没有写遗书,但问题在于那个人,那个在日记的最后杀死了其他队友的人。”潘多拉表情有些悲伤。
“你是说泰德?他因为变异彻底疯狂,所以才杀……等等,你的意思是?”爱丽丝突然领会了潘多拉的“疑点”。
“没错,在博士的日记里,后期一直处于疯狂状态的泰德,按理说是没有能力写下遗书的,那么第五封遗书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朱利安、爱德华、海斯、罗伯特、亚历克斯……是爱德华。”回忆着那五封遗书上的署名,爱丽丝很快反应了过来。
“没错,所谓的‘泰德’,其实是爱德华的昵称(这其实是个英语常识,英语国家称呼名字首字母是元音,比如Edward的E,这样的名字的人的昵称时往往会在前面加个字母,大概是这么个意思,所以Edward的昵称是Ted泰德,有点反直觉,对于非英语母语的人来说这个知识比较冷门。P.S.知道为什么那章我要强调书中人物用的都是英文了?)……他能写下遗书,说明他至少清醒过,我猜,大概就是在最终悲剧发生的那一天,他恢复了清醒,也恢复了作为人的尊严,写下了遗书,但可悲的是……”
“这一天,博士疯了。”在潘多拉说出这个结论的一瞬间,一直静静听着两人对话的“朱利安”的眼中失去了神采,一种肉眼可见的“迷茫”占据了这副躯壳,他看潘多拉,看爱丽丝,又看一旁奄奄一息的苏菲,最后,他看向自己那布满黑毛的身体,将双手抬到胸前,仿佛要透过这双手看清自己这些日子所沾染的罪恶。
“不、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朱利安”此时大脑一片混乱,但还不忘本能地否认。
“所以博士的日记最后一天,写到朱利安对自己说的是……”爱丽丝也终于明白了过来。
“是的,朱利安希望博士‘快点清醒过来’,因为在他眼中,发疯杀人的根本不是什么‘泰德’,而是博士。他最后会对博士说那样的话,说希望找到苏菲,和她合葬在一起,因为他已经快死了,他说的,其实是他最后的遗愿……所以到最后,你继承了他的遗愿。”潘多拉看着眼前的“朱利安”,饱含怜悯。
在犯下了杀死队友的可怕罪行后,“博士”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根基,所以想要找到苏菲的“朱利安”从这具躯体中诞生了,而那本“博士”没写完的日记自然也是由“朱利安”代替他藏了起来。
“不、不…我是朱利安,我不是…我到底是什么?”“朱利安”此时已近乎崩溃。
“你是博士为了逃避杀死队友的负罪感所创造出的‘面具’,你并没有赶走博士,你只是让‘博士’睡着了而已,现在,按照你对我们承诺过的,该唤醒他了。”揭露真相的潘多拉并没有表现出太多轻松,她清楚地知道,那个温柔善良的老好人,那个帝国首屈一指的大科学家,自己的监护人,同时也是自己与过去生活身份唯一的联结点——奥特·菲利普博士已经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了。
如今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唤醒博士那伤痕累累罪孽深重的可悲灵魂。
“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啊?!!!”“朱利安”,不,现在该叫他“博士”了,他双手掩面,无力地跪倒在地,哭得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潘多拉默默地走过去,抱住此刻即使跪倒在地仍旧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博士,像是温柔的母亲抱住自己的孩子。
“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不想……”那些关于罪与血的记忆如同审判的文书,此刻一齐涌上心头,将这个一生待人友善、从不伤害他人的老人彻底打落地狱。
“我知道,博士,我知道的,这不是你的错……”潘多拉抱着老人,却无力安抚他的灵魂,“没关系的,我来带你回家。”
看着怀抱博士不停安慰的潘多拉,又看了看不远处林子那边刚刚清醒过来便目睹这一幕的歌德和妲丝,爱丽丝最终将目光转向了苏菲,此刻,她正紧闭双眼,庞大的身躯里已基本流不出血了,生机也几乎断绝。
“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也很可怜,但你已经回不去了,就由我赐予你解脱吧。”爱丽丝看着苏菲那怪物躯体上的巨大人脸,嘴里低声喃喃。
“就把这一切,当做是一场幻觉,现在,你醒来了。”
金色的光球再次出现在爱丽丝的手心,这次,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她杀死苏菲了。
然而,局势再度逆转,苏菲那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了,而这一次,那原本接近人类构造的眼球却分明变了一副模样,那是一只灰色的、透着不祥死气的眸子,顾盼流转间,仿佛有漩涡在其中转动……
与此同时,那代表苏菲生命力的“魔力火焰”仿佛被添了油的篝火,再度爆燃!只一眼,潘多拉便可确定,这魔物的身体里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巨变。
果然,下一个瞬间,那人脸张口了:
“很久不见,我的老朋友,重回深渊的感觉如何?”
这不是那个懵懂蒙昧的苏菲能发出的声音,它吐字清晰、意思明确,闲话生平的口吻里却偏偏带着某些危险的侵略的不容置疑的意味。
某个怀有敌意的“大人物”大驾光临了苏菲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