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死亡

作者:辰月君临 更新时间:2023/8/29 20:19:32 字数:3840

最先苏醒的感官其实是鼻子,木材燃烧的味道钻进大脑挤压氧气的供应;然后是皮肤,全身着地与重力相互作用带来的酸痛与四周高温的炙烤;接着是耳朵,噼里啪啦的爆燃声在耳畔不停响起,组成混乱无序的乐章;最后,在一片火光之中睁开眼,用被烟雾熏得酸涩流泪的双眼见证熊熊燃烧的世界……

这就是潘多拉醒来的过程。

这里是地狱么?在一片火海之中,潘多拉茫然四顾——无信者下地狱原来不是女神教徒的迷信恐吓么?早知道就信一信了,反正又不要钱。

但这滑稽的联想很快便被身体的真实感受所打断,氧气的缺失与灼热的空气同时对潘多拉发出警告,让她及时清醒过来,她仍旧处在现实世界!她必须得离开这里!

此时正是夜间,这处火场似乎原本是一片居民区,周围一大片都是各种简陋的房屋,但却没有看到什么居民的影子。

不过这似乎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毕竟这至少说明了一件事:她已经离开深渊了!

“呜……”可还没等潘多拉高兴一会儿,却听见一声呻吟传来,潘多拉一惊,看向声音的方向,却看到了一个她意料之外的人——爱丽丝!

只是此时的爱丽丝看上去也并不好过,她就躺在离潘多拉苏醒的地方不远处,紧闭着眼,看上去是仍在昏睡中没有醒来。

一瞬间,先前被爱丽丝背叛的记忆涌了上来!四下扫了一眼,没有看到趁手的武器,就连一块石头都没看见,干脆不找了!新仇旧怨一齐涌上心头,潘多拉扑了上去,骑坐到爱丽丝身上,那双仍有些稚嫩的手掐住了爱丽丝毫无防备的脖子,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要杀了这来自深渊的魔女!

很快,昏迷中的爱丽丝就有了反应,窒息的感觉令她猛然惊醒,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潘多拉,她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睛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慌乱的神情,但一闪而逝,她的目光再度变得冷酷而凶狠,嘴唇无声翕动,她的右手掌朝向了身上的潘多拉!可潘多拉也早有预料,在一只手如钳般死死掐住爱丽丝脖子的同时,她以一只脚为支撑,另一只脚则在松开的左手的辅助下,将爱丽丝那虚弱的手压在了地上,并用膝盖将她的右手手腕牢牢钉死在了地上!这压上全身重量的膝击令爱丽丝发出了一声无声的惨叫,右手手腕竟然直接脱臼了!在潘多拉将左手压回爱丽丝脖子前,她还不忘给了爱丽丝一巴掌,接着右手一把抓住爱丽丝的左手,配合右腿膝盖如法炮制地将她左手也废掉了!

在愤怒与战意的驱使下,潘多拉直接毁掉了短时间内爱丽丝施法的能力,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曾经的战斗本能一下子回到了这具身体里。

可眼看双手都被重创,一时间甚至连抬手都做不到,爱丽丝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笑意,那笑意是如此刺眼,带着满满当当的嘲讽意味,顿时令潘多拉又不由得加大了几分手上的力道……可就算面对如此不利的场面,爱丽丝也好像全无察觉一般,反而是露出了更为灿烂的笑容,那布满紫红色血丝的眼睛里更是放射出狂热而欣喜的光芒。

“小朵拉,你很恨我吗?”

一个声音就这样突兀地在潘多拉脑海中响起,这显然是爱丽丝的把戏,但她没有因此受到干扰,反而进一步催动自己浑身肌肉,力图进一步加大手上输出的力量!

“你不好奇博士去哪了么?”

爱丽丝的第二个问题让潘多拉有些措手不及,的确,醒来后她就没看见博士,还没来得及仔细想这个问题,又因为要杀爱丽丝而打断了思路。

“你真的觉得,你能靠自己杀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爱丽丝的狂笑在潘多拉脑中回荡,仿佛是在嘲笑她此时的想法有多么愚蠢。

“别虚张声势了,你动摇不了我。”

身上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潘多拉丝毫没有放松手上的动作,而一直被死死钳住脖子的爱丽丝也因憋气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身体也因为求生欲而拼命抖动挣扎了起来,但是却始终无法挣脱死死压在身上的潘多拉……潘多拉想得没错,这只不过是爱丽丝的心理战术,此时爱丽丝眼中难以掩饰的惊恐与脸上扭曲的表情已经彻底出卖了她——在死亡面前,再美丽的躯壳也免不了因为痛苦而变得难看。

“为你的可耻的背叛,为你的邪恶与疯狂,为了博士,为了人类的‘现世’!去死吧!爱丽丝!”看着眼神一点点变得涣散,嘴巴拼命张大却无法呼吸的爱丽丝,潘多拉从牙缝和喉咙中挤出了所有的狂怒与怨恨!

……

几分钟后,感受着爱丽丝逐渐下降的体温,还有她脸上那凝固的痛苦表情,已经耗尽全身力气的潘多拉试探性地松开了一些手,确认爱丽丝已经彻底没了呼吸之后,潘多拉终于也能完全松开手,就此瘫倒在了爱丽丝的身旁,在如此紧张剧烈的运动过后,汗水如雨般涌出,让本就身处火场的潘多拉更觉燥热难耐——真是神奇,尽管周围是一片火海,按理说她应该也感到缺氧窒息,但此刻不知为何,她丝毫没有这种感觉,反而觉得全身畅快,刚刚杀死爱丽丝带来的快感在她体内涌动,驱散了一切不适。

“我做到了,你做到了,真棒……”潘多拉此刻累到什么也想不起来,甚至她干脆就闭上了眼,想就此在火场中昏睡过去,好在周围没有什么可燃物,她处在一片空地中央,不然火舌缭绕,先前她杀爱丽丝的时候就应该和她一起被烧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劫后余生的潘多拉此刻脑中只有狂喜,她必须要发泄出来!

“杀了我就这么让你开心吗?这可真是有点让人伤心了呢?”但是一个不合时宜的幽怨声音却令潘多拉的笑声瞬间止住!

猛地睁开眼,露出见鬼般表情的潘多拉看向了面前俏生生站着的女孩——在火光的映衬下,爱丽丝的笑容犹如鬼魅,妖冶而疯狂!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潘多拉,就像所有看着自己好姐妹的少女一般,眼中却带着怜悯与玩弄的意味……这个场景带给潘多拉的冲击不亚于世界在眼前崩坏,这是活生生的梦魇!是只有魔鬼才能想出的罪恶玩笑!是哪怕最伟大的画家也难以描绘的恐怖美景!

“看来你是真相信自己能杀掉我呢?”爱丽丝突然扮了个表情,双目圆睁饱含惊恐,小嘴张开,舌头伸长——一如刚才潘多拉以为她死去时在她脸上看到的凝固“遗容”。

“我的演技很好吧~”爱丽丝的笑声宛如夜莺般婉转动听,充满了专属于少女的轻快活泼,但在此时的潘多拉听来却是如此刺耳尖锐。

没有再多犹豫,潘多拉一跃而起,一拳砸向了眼前的爱丽丝,她不甘心,绝对不甘心,她不要认输,无论面前这个爱丽丝复活多少次,她都要杀了她!

“停手吧,小朵拉,你我没必要搞得你死我活的。”爱丽丝却只是将双手一摊,语气随意地说。

而潘多拉当然不可能被一句话说服,她朝着爱丽丝的方向挥出了拳头,但是,却毫不意外地被一直围绕着爱丽丝的无形护甲挡住了!没有犹豫,她发动了自己的【噬法】能力,现在的她能看清能量的流动,自然也能看清保护着爱丽丝的【法师护甲】,她要吸收这些能量,再一次击倒爱丽丝!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噬法】能力发动的同时,那在她眼中如有实质的【法师护甲】却就此消失了!没有太多犹豫,潘多拉再度挥拳攻向已无防护的爱丽丝,可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将要打到爱丽丝的时候,又一道能量组成的护盾挡住了她的攻势!并迅速又消失了!

惊讶之下,潘多拉退开了几步之外,但却没有等到爱丽丝的趁机反攻。

看着好整以暇的爱丽丝,潘多拉明白了对方的战术,爱丽丝的瞬发施法能力令她可以在被攻击前的一瞬间组织起魔法护盾反制,同时为了避免这“魔力之盾”被潘多拉的【噬法】能力吸收转化成自己的力量,她还会在阻下潘多拉攻势的第一时间撤销供给护盾的魔力,让她的【噬法】之力无用武之地!

“我们就不能好好谈谈么?仔细想想,我其实也没有对你做什么吧?我还救了你诶,如果不是我的话,你根本就没法从深渊回到现世……可你非但不感激,还趁我刚打开完时空通道的虚弱时刻试图杀死我。”爱丽丝率先发难,抢占道德制高点。

“满嘴歪理,如果不是你,我才不会……”一时间拿爱丽丝也没太多办法的潘多拉本来也想和她斗斗嘴皮子拖延时间,但却突然语塞了。

“怎么?你终于想明白了?博士的遇难不是我导致的,就算我不跟着你去,你也可能自己独自进矿洞然后去到深渊……甚至没有我的话,你根本连回到现世都做不到呢。”爱丽丝说着说着笑出了声。

“博士,他发生什么事了?”但原本气急败坏的潘多拉却无视了爱丽丝挑衅一般的笑,反而面露严肃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啊?你不知道么?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呢~”爱丽丝的语气理所当然,歪着头看潘多拉,似乎很笃定潘多拉知晓答案。

事实上,逐渐清醒过来的潘多拉已经对博士的下场有了猜测,毕竟虽然她当时身负重伤,但该听到的事也都听到了……

“他……他的尸体在哪里。”终于,潘多拉没有回避这个悲剧的答案,她看向爱丽丝的眼睛,仿佛要确认她不会说出谎言。

“没了。深渊之神的祭品不会留下残骸……”爱丽丝依旧是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就仿佛在说着世上最普通最常见的人或事,她看着潘多拉一点一点低下去的脸,眼神中毫无波动。

“为什么?”潘多拉低头,喃喃自语,像是询问,又似自问。

“没有什么为什么,哪怕我不献祭他,他也没法在深渊里活下来……献祭了他,我们至少还能回到现世。是我救了你,这是我答应他的,我说到做到了。

“虽然我也很奇怪,他明明变成了魔物,但灵魂却依然保持了相当的纯净,甚至还可以作为祭品,这种事我可从没遇见过,就连我都吓了一跳呢。

“还有那个苏菲,明明之前还是个普通人类,却能在变异之后很快就变得那么强,这也超出了我的意料,看来,人类和深渊之间的奥妙还有很多值得发掘之处呢。

“总之,你的命是博士用生命换来的,你应该珍惜,别让他的苦心白费。”

看着再度向自己冲过来的潘多拉,爱丽丝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再次支起魔法盾,挡住了潘多拉的拳头,然后撤销魔法盾,再度召唤魔法盾挡住她的下一击,再度撤销,再度召唤,再度撤销,召唤……如此循环,潘多拉的拳脚全撞在了魔法盾上,但即便拳头已经渗出了血,潘多拉也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而爱丽丝也就这样沉默着一直防御着她的攻势,仿佛在等潘多拉气消或是力竭。

直到,一股黑气裹挟着潘多拉的拳头一下击穿了爱丽丝刚编织出的魔法护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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