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拉?”一个女声试探地发出声音,在一片寂静的库房里格外清晰。
认出声音的主人,潘多拉慌忙擦拭脸上的泪痕,藏好那封未写完的信。
“格蕾丝姐姐?”然后才作出回应。
“你这孩子,竟然不声不响跑到这里来了,吓死我了。”格蕾丝松了一口气,方才她在病房没有看见潘多拉,只见她留下的纸条,想起她之前提过想回酒店取行李,所以一路找了过来。
“我只是想拿一下行李,顺便找找看……”找找看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在那病房里躺不下去了,所以出来走走而已,因为心里乱,她甚至忘了在纸条上写清楚自己去做什么了,好在格蕾丝心细。
“找什么?我跟你一起?”格蕾丝问,此时的她大概是刚洗完澡换了身衣服,身上散发着馥郁的百合香气,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味道,令人想起葬礼上的安魂曲,而她的衣服也换成了一套黑色的长裙,裙角随着她的步伐微微跳动,传达出一种介乎于庄重与轻盈之间的质感。在昏暗的灯光下,格蕾丝的脸显得愈发柔和,她关切的神情也让潘多拉愈发难过。
“没什么……”潘多拉刻意低下了头,不想让格蕾丝发现自己刚哭过,不知是不是变成了女孩的缘故,她感觉想止住眼泪比以前要难了不少。“我只是想找到博士留下的东西,抱歉,让你担心了。”
是的,她想要找一找那位老人遗留下的痕迹,缅怀他的逝去,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意外收获——只是这信她确实没法和别人分享。
“没关系,我本来也想等你好了以后一起来拿的,既然来了,我们把东西带回去吧?我已经在我和姐姐住的房间旁边给你安排了一间房子,接下来几天你就住在那里,等到我们的工作完成,就带你回帝都,可以么?”格蕾丝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
“嗯。”
……
当一大一小两位美人牵着行李箱经过酒店大厅时,引来的除开部分男人的目光,还有酒店老板的呼唤:
“嘿!两位客人!我有话跟你们说!”
“怎么了?”格蕾丝一只手还牵着老不自在的潘多拉,走向了前台。
“差点忘了,刚刚送你去了库房回来后我查了一下记录,发现在前几天帝都那边寄来了一个包裹,应该是你爷爷的东西……这段时间太乱,人手又太少,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喏,还放在我们前台这呢。”酒店老板边解释边弯腰从柜台下方取出了一个长条形的包裹,交到了格蕾丝手上。
“这是什么?”格蕾丝一脸迷惑,抱着手上这长约1.3米,宽约20厘米的长条型包裹,感觉里面似乎是一个盒子,这盒子沉甸甸的,大约有接近十斤的重量。
“这个……好像是博士给我的礼物。”潘多拉突然一把拿过了格蕾丝手中包裹,作出了解释。
“礼物?里面是什么东西呢?这么重?”格蕾丝看着潘多拉的突兀举动,有些惊讶。
“……是剑。”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着急,潘多拉决定还是不要隐瞒了。
“剑?”格蕾丝反应过来,这包裹的形状、重量,显然只有“剑”才能解释。
“嗯,墨哥哥他教了我剑术,所以博士就买了一把剑给我。”严格来说,她并不算说谎。
“哦,原来如此,不过这么重的包裹你拿不太动吧,还是给我好了。”格蕾丝一下子就明白了。
“嗯,那就辛苦格蕾丝姐姐了。”尽管内心有点担心,但潘多拉还是把包裹交到了对方手里,以免引起怀疑。
好在格蕾丝虽然不会武技或魔法,但平时经常锻炼,身体在同龄贵族女性里算得上健康,所以哪怕牵着行李箱,单手夹着一个十斤重的包裹也依旧健步如飞,让一旁的潘多拉有些咋舌。
戴安娜与格蕾丝住的地方在城市郊外,两人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当她们一起踏入那个临时征用的别墅时,潘多拉才发现这地处僻静的别墅里有多热闹,十几人正聚集在这间别墅的客厅里,或在黑板上绘图,或在整理桌上文件,或是几人一组大声讨论着什么。这些人都穿着帝国科学院特有的灰色研究服,显然都是科学院的成员,年龄从二十出头的青年到两鬓花白的老人,跨度极大。
“与其纠结这种现象为什么发生,不如研究下那些怪物本身!”一名中年研究员边说话边双手乱挥。
“谁不想研究那些怪物呢?可它们死后连尸体都没留下,你说你能研究什么?”另一个老妇人则摆手否决他的想法。
“是啊,那些参与过战斗见过那些怪物的士兵们的说法又各不相同……不怪他们,战斗太过紧张,时间跨度又有些长了,记忆出现偏差在所难免。”旁边的年轻男人开口赞成老妇人的话。
“我倒觉得,恰恰就是罗斯老师说的这点,值得探究。”这时旁边的一人却开口了,声音语调是那样地熟悉,潘多拉一眼看去——果然是戴安娜。
“我说的哪点?”老妇人听见戴安娜的话也好奇地问。
“就是这些怪物,它们死后尸体都没留下这点……众所周知,所有目击者都声称,这些怪物在死后不久,就会化作紫色的雾气消散在空气中,虽然这导致所有魔物都没留下尸体,但我倒觉得这个现象本身就很值得研究。”戴安娜的话引起周围一众研究员的深思,的确,这个现象本身就已经代表了某种可能性。
“那你的看法是什么呢?你既然提出了这点,看来是有些猜想了?”罗斯老妇人询问。
“其实不是我最先想到的这点,艾米丽!先前我们谈过的那件事,你调查得怎么样了?”没曾想戴安娜却叫了另一名研究员的名字,只见一个长着雀斑的个子矮小的女孩听到戴安娜的呼唤后怯生生地站了出来,向几位前辈研究员打了一圈招呼后,又在戴安娜地鼓励下走到了小黑板前,开始讲述起了自己的发现:
“其实这个想法也是戴安娜前辈启发了我……而且我家里哥哥姐姐们都是魔法修行者,所以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些怪物,会不会本来就是某种魔法能量组成的呢?所以我请教了几位魔法师,还申请了一套魔力检测设备,结果发现……本区域的魔力指数对比往年费尔加地区平均值超标达到了百分之三百以上!今天早上测的时候是三百二十九点六,刚刚测得的结果是三百二十二点一!根据我们的统计,本次灾难中出现的怪物数量约为五百多头,平均实力大概在三级实力者至二级实力者之间,代入哈鲁萨换算公式,还要考虑魔力外溢速度,因为时间紧急,我算得可能不是很准确,而且考虑到误差……但最终结论应该是不会有错的,总之,根据测算……
“我觉得,这些怪物,或许它们的本源就是纯粹的魔力物质……在它们被杀死后,就迅速转化为了魔力扩散至空气之中。”名叫艾米丽的小研究员最终给出了结论,引得在座正进行讨论的科学家们纷纷发出了惊叹,其中严谨一些的甚至直接向她要了相关数据,并在桌上摊开了纸笔准备亲自计算一番了。
“说得很好,艾米丽,看来今年科学院的最佳新人奖很可能要落在你头上了。”一直默默旁听的格蕾丝率先为艾米丽鼓起掌来,周围的前辈研究员们也不吝对小姑娘的赞美,为她鼓掌喝彩。
而戴安娜此时也赶紧布置了下一阶段的任务,正是围绕艾米丽的这个发现准备进行进一步的测算。
而在别墅里的科学家们兴奋地讨论着这个发现成果的时候,潘多拉却在做另一件事——在听到艾米丽的结论前,她其实就已经知道答案了,毕竟她在深渊里时可是觉醒了那种“魔力视觉”,可是直到这会她才突然发觉,自己看东西的“方式”似乎回归了正常,她先前甚至没有发现这点。
正当潘多拉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那种洞察魔力流动的能力的时候,随着她的心念流转,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开始发热,这种不适感令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没想到当她再挪开手,曾经的那种“魔力视觉”又回来了!所有眼前之人体内都再度浮现了那种灵魂之火!
在这种“视觉”之下扫视全场,在场的科学家们,包括格蕾丝,都是属于正常无武力或法力的“火焰”——唯独戴安娜例外,她那熊熊燃烧的灵魂之火昭示了她不俗的实力。
这点倒是没出乎潘多拉的预料,她很早以前就知道戴安娜有一级武者的实力——不然她也不可能被“执火者”这样的纯粹的暴力机关看中。
看来自己还是可以看到能量的流动,潘多拉这么想着目光往窗外望去,肉眼可见空气中流动着超量的魔力——证实了方才艾米丽的发言。
这么一来,是否可以控制这种能力不使用呢?潘多拉突发奇想,毕竟一直这么看东西实在有些不方便,事物的正常轮廓到了此时的她眼中就仿佛笼罩了一层流动的光影……这么想着,潘多拉闭上了眼睛。
将注意力集中于眼部,心中默念着关闭“魔力视觉”的想法……再睁开时,世界在潘多拉眼中恢复如初。
成功了!在尝试着切换了好几轮“魔力视觉”的开与关后,潘多拉心中雀跃不已,这样一来,她就算是掌握了这种“魔力视觉”的用法了。
不过她睁眼又闭眼的行为似乎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大家都以为她是困了,在罗斯老奶奶的建议下,格蕾丝将潘多拉送回了别墅三楼为她准备的房间里,上楼期间潘多拉与戴安娜对视了几眼,但两人最终没有对话便各自收回了目光。
本来格蕾丝还想帮着潘多拉收拾整理一下房间,却被想起某件事的潘多拉拒绝了。
在确认门从内反锁好,窗帘也拉上之后。
在室内仅有自己的情况下,潘多拉终于将手放到了那个长条形的包裹之上。
感受着层层包裹下的某物急不可耐的鸣动,潘多拉深深呼吸,随后将包裹着的布一层层地扒了下来,最终露出了一个古朴素雅的木匣。
小心摸索着打开盒子,潘多拉望着木匣中的物件,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木匣中安静地躺着一柄剑,通体漆黑,剑鞘与剑柄都透露着某种古朴而庄重的气息,宛如一只静卧沉眠的古老黑龙。
“对了,你不是说那把剑太次了么?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等到旅行结束的时候我会给你看的。”
这就是老头在信里给她准备的惊喜,用快递寄过来的。
“唉,老头子,你难道就没想过么?”潘多拉伸出双手将剑从木匣中捧出,在她的皮肤触到剑身的瞬间,“魔力视觉”不自觉地启动,她分明看到剑上各种能量在疯狂跃动,连带着剑刃与剑鞘之间也发生了某种共鸣,发出低沉的金属碰撞音,却分明透出故人相见般的欣喜。
感受着手中剑的重量,潘多拉轻轻将剑拔出鞘一小段,露出了那世间绝无仅有的黑色剑刃。
“墨问”——是这把剑的名字,但这个名字对于世人而言却算不上耳熟能详,相比之下,它曾经的主人的名字在整片大陆倒是算得上“小有名气”。
“老头子你在想什么呢?现在的我,根本就配不上这把剑啊。”作为“墨问”曾经,也是如今的主人,潘多拉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