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紫衣的秋长霞已经走进了竹屋内,见那少年要起身便抬手虚按,阻止了他继续动弹。
“怎样,最终也没能加入剑霞门,会不会很失望?”
秋长霞边说着边拉过椅子,就手坐在了床边。
陆云生斟酌了下秋长霞这番话,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失望不至于,失落肯定是有的,但是怎么说呢,既然当不成御剑杀敌的剑仙,那就当一名以力服人的剑客好了,门主你想啊,别人以为我只会蛮力,拼命与我拉开距离的时候,我一招紫极真法轰杀过去,那岂不是也很有趣。”
在外门呆了这么久,陆云生其实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武道一途,已经踏入了第二境开山境,一般的内门弟子还真未必锤的过他,一旦踏入第三境锻金境,凡俗兵刃便奈何不了他了,就是站着不动,让凡俗兵刃砍到卷刃,也根本伤不到他。
听到那小子如此乐观的想法,饶是一门之主的秋长霞也不由得勾了勾唇,眼中流露出一些笑意,可话锋一转,很快又打击起了他。
“可是你的天资实在太差了,仙门修行终要讲究一个缘法,缘在前法在后,外行的人永远也不懂机缘的重要性,就说修行之人赖以为基的天地灵气,便是所有修行者的第一道机缘。”
“灵气乍一听是气,可实际却是一种生灵,既然是生灵就会有自己的喜好厌恶,有些人便是什么也不做往那一站,周围灵气便会如潮涌般往身上聚集,就比如剑霞门大弟子,还有宗主的儿子周尘,还有些人就算再怎么念咒掐诀,周围灵气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就像你现在这种。”
“其实大多数普通人,虽然不会引得灵气如同潮涌,可再怎么说,也会有那么一两缕灵气,偶尔往周围聚集,这个只要境界高了以后,稍加感知便能察觉的出来,可你却是一点灵气也吸引不到,所以这才是你难以修炼的根本原因。”
本以为自己说完这番话,某人会立即垂头丧气,可是那躺在床上的少年,却一直看着竹屋房顶,显得相当平静。
“我知道啊,修炼基础我还是查过不少的,我自身的情况,就和前几次外门大比时的情况差不多,任凭我怎么努力怎么拼命,无论赢过多少场,那看台上的门主,都不会为我动摇一次,甚至连个为我说话的人,都不会有,因为不行就是不行,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秋长霞不知道这小子是怎样将如此心酸的事,说的这么平静的,那种连自己都不抱希望的事,却还勉强自己拼命去做,甚至还要做到最好,只能说他的执着,确实有点不同寻常吧。
“那你知道我为何,会破例收你为门下弟子吗?”
“是因为宫桃依?”
听到这个答案,秋长霞却笑着摇了摇头,很快便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宫桃依为你说话是其一,其实更重要一点,是我觉得你并不是一个蠢人,不会明知道一条路走不通,却还坚持一定要走,我想你肯定有你自己的方法,去克服你资质上的不足。”
听到这里,陆云生顿时心中惊骇,他的底气自然就是自己身负系统,不过这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一旦被发现,指不定要被解剖搜魂做研究啥的。
正当他以为,秋长霞要逼他说出秘密之时,那女人却妩媚一笑,一转话锋。
“当然如果我赌错了也无所谓,毕竟我门下弟子最多,上百弟子,多一两个废物根本无关紧要,不像剑霞门那般,就只有区区四名弟子,可是如果我猜对了的话,希望你小子能给我足够的惊喜,也让那些将你拒之门外的人,看看她们是有多么的有眼无珠,见识浅薄。”
说到此处,一身紫衣颇显风姿的女人,凝视着少年的眼睛。
“如何,你能做到么,陆云生?”
陆云生感觉再被这女人盯着看一会,怕不是底裤都要被看穿了,于是赶忙侧过头,逃避着视线,颇有些胆怯的回应。
“我……我尽力……”
“呵,聪明的小子。”
秋长霞夸赞了一句之后,便从竹椅上起身,准备离开。
“好了,能说的我也都说了,你的伤大概还要过个几天才会好,等伤好了就去紫极宫找我,不轮结果如何,拜师仪式还是不能落下的,知道了么?”
“知道了门主。”
得到回复以后,秋长霞转身向着门那边而去,直到门口时,好像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于是稍稍停住步子,又一次开口。
“对了,既然入了我紫极门下,就不要再三心二意了,尤其那些负过你的人,更没必要再付以真心,我紫极门弟子,不论天资修为如何,都应自珍自爱,切莫朝三暮四,自我轻贱,懂吗?”
这话明显是针对剑霞门说的,陆云生自然一听就听得出来。
“门主放心好了,我明白的。”
“那就好。”
随着秋长霞走出了门外,陆云生这才放松了身心,长长的舒了口气。
一门之主给他的压力还是很强的,尽管秋长霞,已经表现的如寻常长辈一样和蔼,但和蔼的表象之下,时不时就有一两句试探脱口而出,就好像故意让你松懈,却不知何时会有一支冷箭射来,很是消磨人的精神。
想着她临走前说的话,陆云生只感觉某些浮动不已的心事,像是被突然砸下了一块巨石,彻底封死了。
此时此刻。
在一座如利剑般,直刺云天的山峰之上,一座金碧生辉的宫殿,坐落于铺满白玉石砖的宽阔广场。
大殿之内,有着四名容貌气质各有千秋的女子。
剑霞门门主沈霜曦,背靠着红色柱子坐在地上,自顾自的捧着酒葫,饮酒作乐。
眉心一点朱砂痣的大弟子上官炼真,气态沉稳,巍然不动,一直在闭目打坐修炼。
容貌美艳倾国倾城的二弟子许潇媚,双臂抱于胸前,背靠着石柱站立一旁,仿佛对殿内其他人不屑一顾,一直侧着脸面向殿门,明显是在生气。
气态最为温婉,平时又善良稳重的三弟子宋芝慧,此刻却好像已经完全乱了方寸,跪坐在大殿两侧摆着的蒲团上,时不时低下头眼神自责,脸色犹豫不决。
“你们说,燕流云他,会收下我们的东西么?”
随着宋芝慧明显带着忐忑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沈霜曦饮酒的动作为之一顿,上官炼真闭着眼睛的睫毛颤了颤,唯有靠着柱子的许潇媚嗤笑一声。
“别傻了,人家对咱们付出那么多,就只是为了能进剑霞门当弟子,结果最该伸出援手的人,一个比一个铁石心肠,让人家孤零零倒在比武台上,被那么多人看笑话,最后反而是紫极门两个毫无瓜葛的弟子和师傅,为其挺身而出,你送点破东西就想挽回关系呀,做梦去吧。”
宋芝慧听得出许潇媚这番话,即是在埋怨,也是在自嘲,她没有一点和许潇媚吵架的心思,更没有计较她也送了东西,她在这次事件中也有责任,反而越发觉得自己犯了不该犯的错,心里极为自责,进而无比失落的低下了头。
“我没奢望凭着一点丹药,就能获得师弟的原谅,只是希望他收下那些,毕竟那丹药,对他的伤势很有帮助。”
许潇媚却是越发不屑,美艳的容颜上绽开一抹冷笑。
“别人现在有的是同门师姐师兄,再不济也有灵玥师妹在身边照顾,缺你那点好心,你一个外人还是省省吧,兴许那些东西送过去,反而让人看着更糟心。”
宋芝慧这下彻底的沉默了。
如果说燕流云的事,是宋芝慧心口上的一道伤,那么许潇媚的话,毫无疑问就是这伤口上的一把把盐,可是宋芝慧无法反驳也不想反驳。
本来应该是剑霞门的师弟,却因为她和上官炼真的决定,要被拒之门外离开宗门,如果按原计划燕流云离开宗门,去寻找更好的前途,就算再怎么怨她她也认了,毕竟她坚持了自认为正确的道路。
可结果却出了意外。
现在燕流云不但没有离开宗门。
剑霞门更是没有得到这名为她们付出许多,最该收下的弟子和师弟。
而燕流云最终,也没能加入心心念念的剑霞门。
如果说有唯一一件好事的话,那就是剑霞门,没有被宗主之子周尘嫉恨上。
然而剑霞门却也因此,要背上无情无义懦弱怕事的名声,这对于以出剑无畏著称的剑霞门来说,反而是更大的坏事。
可以说,因为她和上官炼真的决议,硬是将一个本该有好有坏的结果,推向了最坏的那头。
所以宋芝慧觉得,就算有再多的责难,也是自己应该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