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阴暗,潮湿。完全不像是沙漠当中地下空间应有的环境。
在一堆破碎的砖瓦中,风雪发现了跌落的星月。魔法师小姐此时正龇牙咧嘴地试图爬起身。风雪朝着身旁的小宇递了个眼色,年轻的副队长很快心领神会,将一根粗麻绳递了过来。
将绳子绑在腰间,一头交给身后的队员。风雪背着剑缓缓降入了这片被蠕虫误打误撞钻出来的失落遗迹。
下降的过程中他十分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状况,然而直到他的脚踏重新踏上地面,那种预想当中的危险也并没有发生。
这有点出乎他的预料,因为古龙沙漠这一代的地下遗迹大多都是几百年前那个被龙族摧毁的帝国遗留下的。
按道理说遗迹应该会有一些战争时不慎埋入黄沙的战斗械灵。
十年前因为这里频繁发生的穿越事件,古龙沙漠被穿越者协会点名重视。闻名而来探索遗迹的冒险者不少就是栽在了这些曾经被设计出来用于对付古龙的战斗械灵手中。
然而眼前这座遗迹却安静的出奇,是因为时间过的太久里边的械灵都失灵了吗?
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拿着照明魔晶。当风雪走到星月身前时,年轻的魔法师正自顾自地盯着身旁一侧的石壁发呆。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你没事吧。”
看着对方还十分精神的模样,风雪伸过手刚试图把对方拉起来。然而少女却仿佛没看到他的手一般,只对着墙壁上那些略显抽象的壁画,着了魔一般开始低念着什么。
“老师我找到了... ...”
“老师我找到了!”
“这是索图家族的遗迹... ...不会错,不会错的!”
看着有些疯疯癫癫的少女,风雪握紧了背后的剑柄。
在古代遗迹里遇到一些怪力乱神的事他见多了。无论是怨灵附身还是精神错乱,他都有处理过,这种事儿一般都要迅速处理。
否则疯狂有时候也是会传染的,然而面对眼前的这个少女,不到最后一刻风雪却不想放弃她。毕竟眼前这个佣兵代号叫做星月的少女可是个天赋不错的魔法师。
且不说她死了对于团队会是多大的损失,就光抚恤金风雪都不太赔得起。
“索图家族是什么?”
顺着对方说话的逻辑,风雪试探着询问道。
他想看看对方还有没有正常思考的能力。
如果有那没准还有救,与此同时他也尽量把视线避开对方所注视的那些壁画。
那些玩应一看就不祥,谁知道多看两眼会发生什么。
搞不好眼前的少女变的如此疯狂就是因为看了这些壁画。
然而下一刻少女所说的话,却让风雪愣住了。
“您不知道吗,索图家族曾经就是这片沙海的主人。”
“辉煌的乌坨王朝就是他们家族创建的啊。”
“如果您不知道乌坨王朝的话,那魔导器您总该知道吧,魔导器的起源就是来源于乌陀王朝啊。”
... ...
两人沉默地互相对视了一会儿,良久直到风雪手中的魔晶因为魔力流失已然开始暗淡,这位队长才率先开口缓解尴尬。
“我还以为你之前疯了呢。”
“啊?队长你在说什么啊,我只不过是因为看到索图家族的遗迹有点兴奋罢了。”
“您知不知道,索图家族的秘密在魔法学历史上一直都是秘辛呢!”
“我赞赏你的这种科研精神,但你下回不要在这样一惊一乍了,我这人心脏不好。”
没有在意对方眼神中的困惑,风雪指着一旁的壁画询问道:“那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见到自己的队长也对面前的壁画很感兴趣,少女微微一笑用着轻快的嗓音回答道:
“您看这边的第一幅壁画,它画的是一位魔法师踏入虹阶的事儿。”
风雪抬眼看去,果然见到那青色的石墙上画着一位她手持法杖,长发飘扬的女魔法师。
虽然这画的用笔极其简练抽象,但风雪却仍旧可以从那模糊的线条里隐约窥见这画中主人公的些许神采。
画作当中,魔法师手持法杖周身萦绕着七彩光芒,虽然壁画的色彩有些许磨损痕迹,
但风雪却发现这壁画所用的颜料颜色倒是还很鲜艳。
不同于他前世在现代都市中常见的水彩又或者是在这个世界里常见的植物染料。
那种质感反倒像是某种特殊的矿物颜料。
“然后呢,后面又发生什么了。”
盯着眼前这一幅幅形态各异的壁画,常年和遗迹打交道的风雪突然产生出了一点猜测,搞不好这地方实际上是个墓室。这么多的壁画兴许就是对墓主人生前种种事迹的描述吧。
“然后就是这位魔法师教授乌坨人魔法的事儿,队长您看这,这一副是她教授乌坨人如何使用水系魔法灌溉农田,而这里的是她教授乌坨人用火系魔法驱赶魔兽。”
风雪一幅幅壁画接连看去,心中的困惑却是愈发难以解开。
“你不是说乌坨王朝是魔导器的发源地吗?”
“他们那么先进为什么还需要一个魔法师来教授他们这么基础的魔法。”
看着对方一脸迷茫的神情,星月微叹了口气。不过在见到对方恳切的态度后她还是十分受用地点点了头而后用无奈地语气继续说道:“队长,您太缺乏常识了。魔导器发展的好,未必魔法就发展的好啊。”
“虽然在现代魔法界中,大家都认为魔法学和魔导器学是相辅相成。”
“但在古代魔法的发展应用实际上是很混乱的。”
“几乎是所有拥有魔法的文明,无论是精灵血族亦或是人类,魔法发展的形式实际上都很容易受到所在生存环境的影响。”
说到这,蓝发的少女的目光变第一次变的严肃认真起来,乍一看颇给人一种魔法教师的感觉。
“就比如说精灵吧,他们生存在魔力充沛的月光湖附近,在那种地方魔力很容易聚集,所以他们设计的魔法一开始也都是以魔力充沛为前提的。”
“所以精灵的魔法往往不需要借助外物,只配合双手的咒印就可以轻松释放了。”
“就像这样。”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还伸开白净的左手。随着魔力在其掌心流动,很快一团比之前照明魔晶柔和明亮的多的光球出现了。只不过这光球未能持续多久,持续了七八秒便消散了。
“虽然这种魔法使用环境限制很大一般只能在魔力比较充沛的地方使用。”
“如果在沙漠这种魔力贫瘠的地方使用,效果就会差很多。”
“但这种魔法释放的便捷程度却是无人能及的。"
“但相比之下人类的魔法就不同了,由于人类生存的环境远没有精灵们生存的地方魔力自由。”
“所以人类早期的魔法设计思路也大多以魔力匮乏的状况为前提。”
“就好比... ...这样!”
这一回少女举起了自己那镶嵌有蓝宝石的法杖,光芒凝聚光球再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光球出现的速度比上回慢了不少,但维持的时间却大大延长,直到过了整整一分钟那柔和光芒才逐渐消散。
“基本上人类绝大多数魔法都必须借助魔杖这类的魔导介质才可以顺利释放。”
“虽然这种释放魔法的方式很麻烦需要借助外物。”
“但优点同样很明显,相比于精灵的魔法人类的魔法在魔法匮乏的地域效果一般会好上不少。”
“而乌坨人生存的环境,比起一般人类更为恶劣,沙漠是魔力极度匮乏的地方在这里发展魔导器远比魔法来更实在,虽然说以长远的眼光来看,魔法和魔导器的发展应当是相辅相成的。”
“但身处于这种环境当中的乌陀人又哪来的那种裕余去考虑几百年后的事儿呢?”
“他们最需要做的是利用魔导器活在当下,解决眼前的危机。”
听着眼前这位魔法师小姐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些有关魔法历史学的知识。
风雪俨然有种回到学生时代的错觉,似乎在高中的时候同桌的女生也如眼前这位自信满满的魔法师小姐一般,自信满满地同他讲过英语题。
虽然她们讲的东西不太一样但眼神里那种专注和热情却在风雪看来惊人的相似。
深吸了一口气,佣兵队长的眼神里在那一瞬间多了一抹寂寥。虽然这种情感很快就他被压了下去,然而这一幕还是没能逃过一直有在关注他表情的魔法师小姐。
“你讲的不错,继续说。”
“呃... ...谢谢您的夸奖!”
在得到了对方的肯定后,本想着就魔法历史学这一话题继续深聊下去的星月,话到嘴边却被噎住。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是你与朋友谈笑时眼前突然飘过一片落叶。落叶的弧度并无任何不妥,但你只是看着它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影响了时间。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讲述的东西的内容究竟哪里影响了对方的心情,但星月却下意识地认为这个时候她该给对方一点时间。
良久直到她发觉自己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她这才缓过神来指着墙上的壁画再次开口道:“队长我们刚才是不是有点跑题了,我们接着说壁画吧!”
“好,我也很感兴趣这后面的内容。”
“就比如这一副。”
这次没再等女孩继续按照顺序一一讲解,风雪直接将手指向了靠右侧石壁最为怪异的一副壁画。
画中,主人公不再是只有那位长发飘然手持法杖的少女,这次在她的左侧还有一位和她样貌几乎相同,但全身都被涂成黑色的少女。
这黑色的少女仿佛是某种不祥的象征一般,尽管从画作的构图上来看,两个人物都位于画面的中心,且周围的场景也是围绕她们而构筑。但这主角与主角之间的待遇却相差甚大。
右侧的少女旁边画着的都是爱戴她的人民与鲜花,而左侧的黑色少女却是孤身一人,周围除了各种扭曲的曲线作为陪衬外,剩下的就只有很多黑色怪诞的眼球。
在其身旁边环绕乍一看去煞是阴森恐怖。
星月的目光转向风雪所指的壁画,话到了嘴边却又最终咽回。
她迟疑了一阵,最后用不确定的语气回复道:“也许这幅壁画想要表达的是她和另一个邪恶魔法师的交锋?”
但这话只说了一半,星月就觉得她这个猜测好像有点不靠谱,因为那壁画上的两个少女除了颜色之外,外貌特质都极为相似简直就像双胞胎一样。
“我倒是觉得这是一种抽象的画法,虽然画的是两个人,但实际上还是一个人。”
“她实际上的敌人是她自己。”
“我们看看下一幅吧,或许会有答案。”
两人齐齐把目光望向更右侧,这廊道里的壁画顺序都是从左往右的,只是当二人看到最右侧的壁画时,都稍微愣了一下。
因为那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面空白的墙,故事仿佛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星月愣愣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墙壁,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但风雪这次却是早一步比这位刚加入佣兵团的魔法师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这堵墙上的石灰明显有被剥离的痕迹,显然在他们没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幅壁画应该是存在的。
但它现在确实不在了,是被人为抹去了吗?还是说另有其它的玄机?
不知道为何在看到这幅空白壁画的时候,风雪突然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什么危险的动物盯上了一样。
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毕竟这样尘封已久的遗迹总不会有活人,说到底也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