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时庭院外面再进来一个人,可能会看到极其尴尬的一幕……
身披黑袍,带着兜帽的人影风尘仆仆地站在院子门口,身上沾了不少泥土,麻布制成的黑袍上还残留着一些断木枝,手里隐隐约约能看出来是提着什么东西,暗红色的血沿着手滴到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而此时的少女身穿月白色织锦睡衣,正坐在他面前地上揉着后身。看起来原本的困意已经不复存在,毕竟在她最慌里慌张的时候,心里念叨的人突然推开门闯了进来……
还好院子里的地都是泥地,她被吓得坐上去后除了弄脏睡衣之外,也没有摔到哪里,至于脸色嘛……
以后每当想起来这一幕都是会用双手捂住脸的程度……
随意只看了一眼面前脸红得要滴出血似的蒂尼娅,他似乎并没有明白大早上的为什么她会坐在这里揉屁股,走进院子后反手把门拴上,悄悄从她身边经过,随意摘下兜帽后顺便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了一旁。
蒂尼娅一开始对随意的无视还有些小怨怼,直到她看到随意放下的是什么东西,那一点怨怼瞬间就变成了惊吓。
此时的蒂尼娅连后身的疼痛也顾不上了,她现在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远离那一堆东西——那堆被利刃割开喉咙,有几只还死而不僵微微纠缠在一起蠕动的穴鼠。
可以看出,随意下手的刀法很高明,他应该知道如何让猎物失去反抗能力却又不至于完全断气,这样能更好地保证其鲜活度。
此时,在远处蒂尼娅惊恐的目光中,他正从那堆穴鼠中挑出一只,对准其柔软的颈部挥下了手中的匕首……
紧接着,他把干裂的嘴唇凑到那流着汩汩鲜血的断颈处,趁其余温尚在时用力地吸吮起来,被切掉脑袋的穴鼠靠一点点仅剩的神经反应挣扎了半秒,很快就瘫软在了随意手里。
时间好像变得粘稠了……
至少这庭院中有一个人已经忘记了思考,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嘴角流淌下来的血水……
这两天的行动确实已经让随意疲惫不堪,他早在经过那片农田时就注意到了田间出没的穴鼠,这些土生土长的生物在他眼中要比那些面包安全万倍。
虽然穴鼠血的口感充满了土腥味,甚至咽下去的时候还有些烧喉,但它确实可以为随意提供必要的营养和能量……
这时,随意感受到远处传来的灼灼目光,那是一双意味不明的眼睛,就连眼睛的主人可能都解释不了自己现在的心情。
在蒂尼娅眼中,他吸吮那断颈的速度好像突然慢了下来,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一样……
之后,他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穴鼠,再贴心地拾起来新的一只,娴熟地切掉脑袋,把那冒血的脖子对着蒂尼娅扬了扬,似乎要叫她过去一起享用这来之不易的美餐……
“这个…有营养…你也来……”被鲜血浸透的牙缝间吐出来的话有些含糊不清,但蒂尼娅确实听到了。
但他应该不知道,蒂尼娅是真的不想回应他的招待,眼前的一幕已经完完全全超过了她十几年来的认知……
但她应该不知道,随意生长在茹毛饮血的贫民窟,分享食物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已经是最友好的举动之一……
见到蒂尼娅小脸煞白地看着自己递过来的穴鼠,随意确实不明白为何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尝试在心中询问斩魂,得到的却是一连串似笑非笑的建议——
“我懂了我懂了,你就在这伸着手等人家美女再走过来拿是吧?没见到她都饿得走不动路了吗?现在!过去!把你手里的老鼠脖子喂到她嘴边上,你可真是不懂女孩啊!这让我很是心痛啊!哈哈哈哈哈!”
虽然不知道这些建议是真心建议还是虚情假意,他都决定信斩魂这么一次……
恶魔在视线中越来越近,蒂尼娅的眼神也从惊异,呆滞逐渐转变为了现在的绝望……
……
千钧一发之际,两人中间的茅屋帘子突然被掀开,一个宽广的躯体伸着懒腰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拿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正在向屋角靠近的随意。
见到随意,克劳德第一反应是自己的好兄弟又回来了,二话不说下意识就要过去揽他。
但这次随意留了个心眼,身形一动闪开了熊抱上来的克劳德,手里的穴鼠断颈被这他这一动震得呲出了一股血柱。为了不浪费这宝贵的营养,随意赶紧张嘴接住。
他的这一举动属实把克劳德吓了一大跳,但克劳德终究是一名骑士,很有可能见过比这更有冲击力的场面,所以他并未像蒂尼娅那样惊恐。尤其是想到自己的大哥慷慨解囊的背后,是靠这不堪入目的生食充饥,顿时强烈的感动油然而生,不由得鼻子有些酸了……
“我的兄弟啊!你怎么就吃……就吃这种东西啊!你把面包全留给我,干粮全留给小姐,自己却在这里啃老鼠……兄弟啊,我真是……这让我怎么过意得去呐……”克劳德说话有些哽咽了,眼看就要哭出来。
“这个……我觉得很好……可以补充营养,安全,又方便获取……”随意的解释在克劳德那里听着却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但经历了先前的一幕幕,无不告诉屋角处的蒂尼娅,面前的随意…的确没有说谎……
所以现在院子中就是如此三足鼎立的一个局面,不想浪费任何一滴鲜血的随意,揉着鼻子看着随意的克劳德,和…已经风化在茅屋一角的蒂尼娅……
她或许觉得自己在这里就是一个多余的角色,为什么非要掺和进这个局中呢?
可能是心态无形中发生了变化,又或者突然出现的克劳德给了她一些勇气,这样想着想着,蒂尼娅发现自己好像逐渐恢复了短暂丧失的思考能力,大脑再也不是刚才的空白一片了。
(这就是随意他提过的……解决自己食物的办法……)
(没有要…自己留给他的干粮……)
(生吃…这种东西…眼都不眨……)
(在他眼中…这些…是营养吗……)
(他以前…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想起来两人第一次见面,当时还不知道他是这样一个年纪,自己就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把所有困难一股脑倾倒给了眼前的男孩……
他出去探查一夜都没回来,也许现在是他这两天吃到的唯一一点东西……
他真的没有觉得那些穴鼠恶心,好像还要给我一只……
最后那个问题,蒂尼娅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但她似乎知道了一点,就是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活动活动双腿,好像已经恢复了站起来的力量,就连刚才摔到的部位都感觉不到疼痛了。
试着挪动一下身体,蒂尼娅从那个提供给自己可笑的安全感的屋角走出,先前的畏缩已经被莫名产生的勇气所取代,虽然她现在并未意识到这短暂的勇气从何而来,又能持续多久。
但那极短的时间,也足够她拆下旁边的几根篱笆,从呆滞着的克劳德腰包中掏出火石,为眼前这个从早上就给自己如此多惊吓的少年点上一团火,至少可以不让他再啃手中的生食。
小小的火苗没有多少烟,但这对于随意来说真的已经足够了,他舔净嘴角最后一点血丝,静盯着那一点点跃动的橙色火焰……
……
蒂尼娅虽然依旧不敢去碰随意手中的食物,但至少可以与他坐在一起嚼着手里的干粮。
克劳德有随意领回来的黑面包已经足够,前一日随意虽然把白面包一并留给了他,但蒂尼娅坚决不允许他再接触另一种面包类的食物,这让他显得有些沮丧,不过看着眼前啃老鼠腿的随意,眼前的黑面包似乎也不是那么干硬了。
那么,这场好不容易开始的早餐,就只有一位显得不怎么高兴了……
斩魂终究为自己的戏谑和暗讽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本来在随意的设想中,自己只会用匕首来剥皮,分割这些穴鼠,然后啃一啃生肉。
而现在,它不得不在完成了上述的所有工作后,刃尖上挑着切割好的肉块,被当做烧烤工具架在火上缓缓挪动……
还好这把刀本身不会有任何灼烧的感觉,也不会被烤坏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