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对于蒂尼娅来讲,被软禁在栅栏内意味着她不需要像外面那些人一样去田际务农,但这种画地为牢的生活无疑是乏味且难熬的。
还好她随身的行囊中有携带几本地理专业的书籍,有闲暇时间可以拿出来翻一翻。
其中一本《大陆地理通述》引起了随意注意,问出她来这本书讲的是什么内容之后,他就从蒂尼娅那里把这本书借了过来。
用斩魂的话来说就是他这个从小没跑出过光明神裤裆底下的乡巴佬,多学习一点这样的知识至少可以保证以后不至于不知道自己在哪。
于是,每当白天空闲下来,随意就会坐在院子里仔细地研究书中说明的每处地形和国家,尤其是关于他今后的目的地——北境。
作为北境人的蒂尼娅对这部分内容显然学得十分认真,在书的章节边缘有着她大大小小的批注标记,这让随意理解起来也容易了不少。
蒂尼娅对此表示有些惊讶,要知道这本大部头的地理通述就连她这个弗兰席尔地质学学生都很难读的进去,而随意总是在院子里一学就是几个小时,不知道他究竟能从那本统编教材里看出个什么奥秘来。
而且他偶尔会过来问自己书里的字怎么读,可字都不怎么能认全的人是如何做到生啃一本专业教材的呢,她实在不清楚此刻正盯着那几张插图看的随意心里在想什么。
实际上,斩魂已经在他脑海中已经快要被问到抓狂了……
“我还真高估了你这蠢蛋的文化水平,你还算是从圣城出来的人吗,还是说过了这么多年连圣城都开始出现文盲这种生物了?”
气急败坏的声音时常在随意脑海中响起,可时间长了也就被他彻底忽视了,看来随意的这条学习之路确实还任重而道远……
……
结束了第三天上午的阅读时间,随意合上书站起来,像往常一样去领取了配发的食物,径直前往他和胖贵族约定好的场所。
那是一处半垮塌的房屋死角,处在一片洼地内,平时没什么人过去,而且两面都有墙壁围着,用来交接是再好不过了。
这三天下来,胖贵族对眼前这个黑袍人的态度也越来越好,一开始两人只存在冷漠的利益关系,到现在他见到随意已经可以迎上来打招呼了。
每天见到胖贵族笑眯眯地从自己手中接过白面包并当着自己的面吃完,随意的眼中都会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而两人分开后,他也不过多停留,地下世界没有风这种东西的存在,只有他在路上快步行走的时候才会被带起来的气流微微掀起黑袍的一角。
而那衣角下,睁开一条缝隙的竖瞳有些微微上挑,似恶魔的狞笑配合着扬起的黑袍猎猎作响……
……
夜幕如同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降临,劳动了一天的人们得以回到自己的居所。
他们似乎早就遗忘了自己的处境,真正成为了这个地下世界的一份子,很多人都早早地就躺在那并算不上舒适的床上进入了梦乡。
今晚的空气有些偏潮湿,这让随意想起来自己在角斗场待过两年的那个暗无天日的小房间,每年到了雨季,那地方就和会变得和这里一样阴冷,这意味着不久前的外界曾迎来过一场足以降至裂谷深处的大雨。
随意曾向蒂尼娅请教过这处地下空间的成因,然而即使这个地质学专业的学生想破脑袋,甚至查阅了自己手边的所有文献,都解释不了为什么在这渺无人烟的峡谷深处会出现如此广阔的空间,这在峡谷地貌的演化中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说这里是人为开辟出来的,那更是无稽之谈。
据蒂尼娅所知,即使是自己学院里那位最久负盛名的土魔法师亲自出手,也不可能短时间里开辟出来这样规模的山洞。
这项工程对于人类来说必然是劳民伤财的重大工事,不可能不在历史上留下任何记载。
“对不起,我真的想不明白,可能只有神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吧……”她揉着头发,用无能为力的语气对随意的问题作了最后的总结……
斩魂对此闭口不言,在随意的追问下只是明确告诉他并没有某个天使或恶魔具备开辟大范围平坦空间的能力。
“蠢货小子,你是觉得这个空间出现得要比你解放天使胚胎的时间晚吗?”
“恶魔?哈哈哈,恶魔如果出手你看到的只会是整座峡谷被毁灭,具体什么样自己滚去想吧!”
……
湮没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随意的心中一遍遍地回想着白天两人交谈过的话题,一时间没有什么头绪,他索性不再思考。
三天来,他每晚都会重复着第一天晚上做过的事情,探查自己那班列车的乘客情况以及黑袍人制作面包的磨坊,到清晨准时拎着抓回来的穴鼠作为他当天的唯一一顿饭。
今夜的那处聚落安静得有些吓人,随意放轻了脚步,依旧和往常一样,将耳朵贴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处栅栏。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凭借着记忆,他寻找到了先前自己发现凹坑的那处房屋,里面隐约传出来的呼噜声告诉他,屋子里的主人已经酣然入睡。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
随意转遍了所有的房屋,那些曾经传来啜泣声音的屋子,此刻也都变得无比安详。
夜,似乎真的展示出了它温柔的一面,静静守护着人们的梦乡,安抚着他们曾经躁动的情绪。像是叛逆的孩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只是稍作挣扎就沉浸在无穷的温暖中去。
没有人会去在意夜晚这一丝丝风吹草动,更不会知道每天夜里都有一个人默默地窥视着这一切……
……
今夜的随意,破天荒地没有前往磨坊,刀刃中的恶魔睁开竖瞳看了一眼他突然改变的行进路线,伸出本不存在的舌头无声地舔舐了一下同样不存在的,渴望鲜血的嘴唇……
远处的田地里,一闪而过的身影昭示着又一只穴鼠即将成为随意的食物,而刀刃中的恶魔对此早就已经厌恶至极。
虽然这把魔刃平时对自己的宿主的态度极其戏谑,有时恨不得看着他的笑话对他冷嘲热讽,但它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恶魔的身份。
它告诫自己的宿主,它不是他用来猎捕食物的工具。
它要求宿主用鲜血浇灌它的刀身,人类的哀嚎恸哭对它来说就是最好的食粮……
从握着自己的这个小子今夜的行动来看,它所期待的那一天,好像已经是箭在弦上,静静等待着他松开那最后的,捏着箭羽的手……
提着数量多于前几天一倍的穴鼠,返回茅屋的随意脚步有些沉重,在一两只尚寸余息的穴鼠挣扎的声音中,他深吸一口气,靠着栅栏坐了下来……
地下聚落,夜晚听到看到的种种景象,与胖贵族的交易,黑面包和白面包,以及与自己相处了三天时间的蒂尼娅、克劳德……三天来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至少……他还有这最后一晚来之不易的宁静……
……
第二天,当蒂尼娅推开茅屋的门走到院子里,见到的是倚在栅栏边低着头依旧在熟睡的随意,以及他手边吃剩的那一堆连毛带血的穴鼠皮,骨以及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