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白厚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睡着了，但一声尖叫令他意识到这是个错觉。
一想到明天还得早起他立马火气上涌，把被窝一掀，穿着睡衣赤着脚啪嗒啪嗒绕着床跑到窗前，一拉一拍一张嘴，但他就是没骂出来。
因为话被吓回去了。
那是一个长着翅膀的人，由于此时已经是凌晨隔得又远，伏白厚并不能推测出对方的性别和年龄，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带翅膀的人腋下还夹着另一个人；重要的是他也发现了伏白厚的存在。只不过那个人并没有过来，而是向伏白厚抬起了手。
伏白厚不懂那人的意思，但是他本能地向下一蹲。
事实证明他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一道脖子粗的红光略过他的头顶，穿过床另一边摆放着的衣柜，穿过卧室的墙，来到隔壁的厕所里又打穿一堵墙，一直闯到这栋楼的另一面然后收拢成一个红色的球，最后坍缩至不见。一切都发生得悄无声息，只有那还能看见对面楼的人家的洞还在告示着这真实的一切。
“你好像没有死，看来不是一般人，”伏白厚听见一个故作严肃的少年的声音如此说，“如果你肯和我交涉一下的话我们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
【毁了老子的家还想让老子好声好气地和你说话当我菩萨吗？】
怒气更甚的伏白厚低声骂了一句，可又不敢站起来，他扫视着这间卧室，最后将目光集中在床头的手机上。
【没问题，没问题，我有够快。】他这样安慰着自己，蓄势待发。
“所以说你决定拒绝吗？”那个少年又说道。
伏白厚撇了撇嘴，往床头挪了挪，缓缓站了起来。他顺手拿过手机，朝着天上的少年做了一个嘴型。
那是他能想到的最让人煞火的脏话。
然后他拔腿就跑。
来到客厅，他没停下，赤脚出门，他没停下，他也没有在电梯前停留而是踩着楼梯打开手机拨通了房七生的电话。
等待总是令人焦躁的，或许这时候的伏白厚还很绝望也说不定，他闭上眼不停地向各个神明祈祷，仅凭扶手给自己的触感跨步下楼。
幸运的是，电话通了。
“喂？老白啊？”令伏白厚庆幸的是，房七生此时还很精神。
伏白厚心里一喜，倒豆子一般的让话从嘴里滑出来：“兄弟你先听我说我现在正在被一个鸟人追杀……”
“哦--啊？”房七生一下子愣是没听懂。
“我说！我现在被一个鸟人追杀！”急得跳脚的伏白厚忍不住吼了出来，之前想给房七生交代的事情忘记得一干二净，“那个黑不溜秋的家伙想要干掉我啊！”
房七生倒是完全没能感同身受，一直没能融入伏白厚创造的对话气氛：“呃，那你是准备联合我反过来干掉他？”
“你是想催眠我吗？怎么看都打不赢吧！”他喘着气跑到一楼，却发现所有可以当做出口的地方都被莫名长出的乌黑石板给挡住了去路。
他怀着怒气对准石板狠狠踢了一脚，石板不出所料却也令人绝望的稳如泰山。
伏白厚漫无目的地咒骂起来。
“没事……”房七生刚想说什么，伏白厚就感觉手上一空。
“……我能搞定。”伏白厚转过身，发现少年在他身后几米远的地方点开了他手机的免提，里面传出房七生慵懒而又自信的声音。
四周顿时变得很安静。
----------------------
听见另一边的回声之后房七生察觉到应该是伏白厚的手机开启了免提，可是按逻辑推理伏白厚却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那为什么会这样呢？
很快，一个少年在那一头解决了他的疑问：“你说你能搞定什么？”
这话房七生光听着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像是武侠小说里撑场面用的话。】眼镜在他脑海里如此定论。
【虽然我同意但是你闭嘴。】尽管和眼镜的拌嘴让他有一瞬间的走神，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那个说话的人应该就是伏白厚口中“要杀掉他的鸟人”。
那么，该怎么回应他的话？
【嗯，要不，先打个招呼？】海竺安这么提议。
【请允许我用简洁明了的话解决这个问题谢谢。】
“他现在怎么样了？”房七生试图确认伏白厚的现状。
“只是拿了他的手机而已，”那个人的语气很随意，“他一直不肯和我交流所以只能用点强力手段了不是？”
“放屁！你他妈根本就是想杀了我！”伏白厚破口大骂，“拆了我的家连老子都差点被你弄死了！一棒子捶下来再谈合作你当驯马呢！”
“怎么会，”少年说话时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我们只是想多吸纳一些特别的人进去我们的组织而已，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大哥怎么办你的气势完全被比下去了。】
【莫慌，看我反客为主。】
【可是大哥你本来就是主场啊。】
【果然你还是给我闭嘴。】
“说的好听，”房七生在沙发上换了个感觉更舒服姿势，说话开始变得尖酸刻薄，“可是小兄弟你到底也没杀过人吧？我猜猜你们那翅膀和能力也就最近几天才出现的对不对？连周围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清楚就开始说什么组织，难道那是你和朋友聊天的时候创立的吗？一点思考也没有就在城里舞对翅膀招摇过市也不怕有危险，你……”
“你--”少年把这个字狠狠地从牙缝里挤了出来，“等会就知道你说得对不对了。”
手机从他手中滑落，他的掌心再次对向了伏白厚。
----------------------
站在这里有两件事是真的。
第一，汪闻南确实没有杀过人，见到许然海前他还在处理被他弄昏过去的直升机驾驶员。
倒不如说这里的几个青少年有谁杀过人反而会很奇怪。
第二，他现在很恼火。
明明他才是掌握主动权的人，而他们就像那些自以为成熟的人一样说着一些自以为是的话，卖弄他们的迂腐。
他想发泄，而他也不想考虑后果。
然后新的状况就这样被引导出来了。
在汪闻南的脑海里剧本是这样的：他捏碎手机，然后用之前用过的攻击再攻击伏白厚一次。
可是剧本里安排的第一步他都没能完成。
他捏不坏手机。
这对普通人来说很正常，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发完言后他的沉默让场面一度很尴尬。
所以他决定优先执行第二步。
他松开手机，抬起手臂。
就在此时伏白厚就向他冲了过来。
他很快，但汪闻南自信可以反应--只要在对方接近他之前打中就没有问题。
可是他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出现。
汪闻南先是惊诧，再是恐慌--不，已经没有多余的脑力给他来恐慌了。
伏白厚此时已经冲到他的跟前，左手抓住汪闻南伸出来的小臂往自己左侧一拉，已经攥紧成拳的右手迫不及待地对他脑袋招呼了过去。
这打在太阳穴的一拳令他头昏脑涨，眼前一黑，两三秒后才稍微清醒过来，他向右迈出一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伏白厚的第二拳已经碰到了他的脸。
这一拳使他的泪腺运转出最大功率，即使此时他睁着双眼眼前也是一片模糊，他不知道这是完全打的还是委屈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令他想起了一些怎么也不能说是愉快的回忆。
此时的他回想不起那场景，但他绝对不会忘记那些感觉--与他感同身受的人不算多也不能说少，有的人得到了怜悯，有的人则没有，汪闻南体会过那寤寐求之却求之不得的绝望，所以他才会憎恨才会唾弃希望--就像他现在要靠自己夺取这一切一样。
那是他力量的源泉。
越是受尽委屈的人越会想反抗，越是有力量的人越是会反抗。
汪闻南松开许然海，哪怕眼前什么都显现不清，他也仅凭着感觉就抓住了伏白厚的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