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睁开的时候房间里布满灰色,散乱的衣物不知什么时候从被子上跌落下来,一股脑的堆在地板上,盖住了鞋子。淡蓝色的窗帘微微透光,让我猜到外面的世界应当还是混沌嵯峨,下一眼是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到看不见任何东西,白色到将我的视觉完全剥夺了去,让我的精神找不到去处。我实在不想睁开自己的眼睛,因为这让我马上就意识到了现实的实感以及我不得不面对的东西,而不是心想事成的梦境。
洗漱完后,我刷一下拉开了窗帘。栋栋高楼矗立在平坦的大地上,极远的天空那边升起了血红的太阳,再往下看则是许多旧房子,好像方块一样,穿插在白色的黑色的柏油路的间隙里,有少许的车辆经过,城市此时才慢慢苏醒。按时间来算的话,妹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醒来了吧。
坐电梯下去,在前台退了房。宾馆隔壁就是一家早餐店,这倒是十分方便。早餐店里的人已经算挺多的了,由于还在暑假,学生倒是没多少,更多的是老年人。我自己点了一份汤粉,小学的时候自己上学,每天早餐爸爸都会给我五块钱让我吃汤粉。说实话,我脑子里没有什么计划,乱成一团,我不知道该如何尝试去说服妹妹,尽管我有一腔热血却感觉贴在了百年的冰川上,压根融化不了冰块,反倒是寒了自己的心脏。所以我只能如一头老牛一样拖着厚重的枷锁,只能低下头看着眼前稀碎的干裂的泥土,迈出自己笨拙的步伐一步一步走,我不妄想以自己的行为获得妹妹的同情,我只想看到转机。
于是又一次,我正好搭上清晨第一班公交汽车,去妹妹那儿。
几日下来,我已经习惯了疗养院的布局,即使它还如以往一般破旧,但是心里却奇妙的愿意接受它了,人或许并不像想的那般脆弱,无论什么总是能在迫不得已之中快速习惯。
妹妹不在大厅里,大厅里只有零星几个老人,好似弥漫雾气一般虚无。
径直走向楼梯,沿着楼梯一步步向上,我如往常一般尝试去打开妹妹的房门,但当我尝试旋开把手的时候门却是锁住的,我一时间茫然无措。妹妹大概是在房间里的吧,她也知道我会来,门就是她的态度,是她的决绝。
我在门口等了一会,确定不是她刚出门,我又去食堂找了她,食堂里方块的阳光刻在白色到地板上,无数的老人坐在上面低着头喝着粥,沉默不语的,行为怪异的,格式各类,但是人群之中唯独看不见妹妹。我尝试打她电话,通讯录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但打过去却被直接挂断了。妹妹不想见我,这就是她的意思。
九年前的暑假,在回忆里太阳已经逝去了往日的灼热,但我仍然记得汗水完全浸湿自己白色的T恤以及因进汗水刺痛的双眼。妹妹上午打完针之后总算解放了,被允许在外面活动,我和她在医院附近的公园里,那里有着一大片的向日葵田,疯狂的生长直到高过了我的头顶,
蝉一直在叫,我牵着妹妹的手行走在其间,妹妹睁大了眼睛,她看着巨大的向日葵遮住了太阳,就好像我们是行走在巨人国的兄妹一般。
“如果我消失在向日葵田里面哥哥会找到我吗?”
妹妹抬头看着我,好奇的说道。
我那时毫不思索的吐出话语。
“傻瓜,当然会找到你。”
后面我和妹妹玩抓迷藏,妹妹却真的在这向日葵田里消失了。我用全声力气喊妹妹的名字,但声音很快就衰落下去,被更远处的汽车声盖住。我害怕回去被责骂,更害怕妹妹真的如神隐一般消失,一直到太阳下山,血色残阳,我在丛林中乱窜之中总算渐渐听到了微弱的哭声,我顺着哭声追寻过去,在扒开了最后两株向日葵之后,我总算看见了妹妹。她一边用手抹着眼泪,一边大声哭泣,呜呜的喊着我的名字,在看见我之后,她一下子扑到我怀里。
“我说了一定会找到你的啦。”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道。
“嗯,我,我就知道哥哥一定会找到我的。”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在找到妹妹的那一刻的瞬间我才是最幸福的。
妹妹的房间在二层朝南那侧,建筑的窗户顶上有挡雨的水泥筑成的小屋檐,这意味着我可以踩在第一层的窗户上,但即使这样也够不到二楼的窗户,一流到二楼的间隔目测有两米,我得踮起脚尖使出全劲才有可能让自己的食指堪堪够到窗沿,我没有攀岩选手那样近乎恐怖的核心力和指力,能够到达任何身体能够接触到的地方,但这也不意味着我要放弃。首先我得到一楼的窗户,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梯子,如果把梯子放在旁边的话应该可以顺利踩到上面
。至于如何到达二楼的窗户,我觉得如果努力跳的话,可以抓住防盗窗的栏杆,这样的话应该就可以爬上去。
“请问,这里有梯子之类的什么东西吗?”
我来到门口的保安室,想问问保安。我想如果说是这种杂物的话,最应该找得到的地方果然还是这儿。保安室十分狭小,只容纳的下一张床,窗口里面垂直出来一个小桌面供保安办理事物,这就是保安室的一切。一个看起来已过中旬的老头穿着保安服坐在里面,手上总是会夹着一只香烟,他看着我,也是猛吸了一口香烟。
“梯子?你要梯子干什么?”
“我东西掉在高处了,我拿不到。”
我将准备好的蹩脚谎言说出来,保安则是略加警惕。
“东西?什么东西?”
“我有个钥匙,掉在了拿不到的地方。”
“掉在了哪里?”
“就是…..后面院子里….那个棚上面,我够不到,只好拿梯子了。”
保安听闻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没梯子,你自己想办法去吧。鬼知道你到底拿梯子干什么,出了责任我可担不起。”
“我就用用。”
“用用?”他又抽了口烟,狠狠吐了出来,都要喷在我的脸上。“我怎么知道你怎么用,你要是拿来上吊自杀,拿来给别人上吊自杀,我麻烦可就大了,不行就是不行,我没有梯子,你自己想办法去。”
见这保安看起来面善,但却如此蛮不讲理,我也不禁感到十分头疼,我总不能说让他跟着我去,要是他知道我到底干什么的话肯定也不会把梯子借给我。
“那你跟我指下梯子在哪里,这算我自己偷的,跟你没什么关系。”
保安老头则是不耐烦了起来,他直接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恶狠狠的看着我。
“什么偷的拿的,去去去,别没事找事,不行就是不行?你是疗养院里的人不?我看你还挺面生,是不是偷偷溜进来的?是谁的家属?”
我满脸黑线,早上进来的时候他还笑呵呵的对着我点头,半天都没过就直接满脸不认人了,为了不生事端,我只好暂行离开,因为仔细追究过来,我在道理方面也根本占不到任何优势。
后面我也问了护士等一类工作人员,但是都没有梯子的身影。事实上,第一层窗户的旁边有一棵树,可惜树离窗口还是太远了。
其实我也可以直接等到中午,妹妹总会出来,但就算这样我见到她事情也不会有任何转机,相反对于我来说这样才是一次绝佳的机会,这是一次彰显我的勇气和决心的机会,或许这样就能感动妹妹,就如童话故事里被老巫婆监禁的公主和历经千辛万险去拯救她的王子。
我站在妹妹的窗口底下,妹妹就在窗口里,无论我怎么调整角度,看到的都是妹妹房间白色的天花板。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为此,我专门去看了妹妹底下房间住的是谁,是一个并不是随处可见的光头中年女人,她的形象太过突出以至于几次下来我对她的印象十分深刻,她总是会在早上站在那块略带草癣的空地上和大家一起跳操,之后她就总是会在大厅那边看电视喝茶,一直到中午吃饭,然后则是睡午觉,醒来在房间里歇息会后会吃晚饭,尽管这些之中也有些我的推测,但大概就是这样了。
我假装路过大厅,果然又在大厅的一角,那个熟悉的位置看到了她,她穿着褐色衣服,拿着白色的瓷茶杯,我估计那是她自己带来的,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她此时不在房间里,这有利于计划的实施。因为我打算直接抓住防盗窗爬上去,如果她在房间里看见一个如蜘蛛侠的人的话,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
时间吃紧,我开始实施计划,实际上也不算计划,只是打算硬来罢了。这比我想的要更加困难,首先我跳起来抓住栏杆这就用了我几乎全身的力气,身体撞击栏杆发出的巨大响声让我心里发咻,然后则是一点一点往上爬,把脚踩在空隙中,如爬梯子一样一节一节爬上去,期间我得尽量小心克制声音,以不吸引其他人过来。一直到顶,就迎来了最难得部分,头顶上的屋檐将会是我落脚的地方,但此时对我来说是一道平行于地面的屏障,但好在它出来的部分不是很多,我继续往上爬,直到身体蜷缩直到极限,汗水滴到我的胸口,我能清晰的感受到重力在拼命的撕扯着我,想让我坠落,而如果以这个姿势直直摔到地面的话我也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情,回归正题,接下来我就一只手抓住栏杆,然后全身向后仰去,拉长身子,全身的重量都被顶住的双脚和手支持着,一直到几乎和房檐平行,我只是稍稍弓住身子,伸出另外一只手,摸到房檐上方,找到合适的抓力点,啊哈!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房檐是水泥浇筑的,房瓦并不是真的,而是浑然一体的水泥,这意味着我可以放心的抓住其之间的缝隙。在确定抓牢之后,我松开了另外一只抓住栏杆的手,重量把我甩出去,我想在这瞬间把另外一只手也抓到房檐上方,但是失败了,瞬间巨大的重力让我的右手支撑不住,从缝隙中直直拉出,我慌张之际还好又拼命抓住了下一节缝隙,瞬间巨大的痛苦从我的手掌传过来,然后就是血从我的手臂涓涓流下,定了定神,我使出全身的力气让左手也抓住缝隙,至此,我就如吊在屋檐上一样,我也几乎筋疲力尽,但是这还没完,如果继续吊在这儿的话也只不过是白费力气,接下来才是最难的一步,我得用手的力气把自己拉上去,这就如做引体向上一样,这种只能一鼓作气,一次成功,第一次没有成功的话我的气力只会越来越小,等待我的只有坠落。我深吸一口气,开始用力,然后屋檐边缘就开始如刮皮一般刮过去,我也不管这些,我只知道自己得爬上去,最终我成功了,我成功让上半身都上去,然后再把腿也搭上去,再是找到落脚点,一鼓作气,总算站在了屋檐上。此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被活生生撸掉一块巨大的皮,上面鲜血从皮肉里溢出,汇成小溪,滴答滴答的从我的手指上流下,我甚至痛的已经难以忍受,握不了拳,手臂在发抖,刚刚看起来没事完全是因为肾上激素的作用,我的衣服也破了一个大洞,肚子上也被划出几道伤口,汗水流进里面则是更加刺痛,如果说唯一的好处,就是在疼痛的刺激下此时我的头脑格外的清醒,也感受不到太阳的灼热,还好我的左手也还能用,接下来才是最要命最难的一步,我要从屋檐上跳跃,以落下的决心去跳跃,懦弱的有后顾之忧的跳跃是没用的,只有这样的跳跃我才能抓住妹妹的窗口的栏杆,我才能见到妹妹。于是,我跳了,尽管双脚在颤抖,我还是跳了,在堪堪头越过窗口的时候,我的两只手几乎同时抓住了栏杆,要命的刺痛传来,但我似乎要与之对抗一般抓的更紧了。巨大的声音引来了妹妹,她朝窗口望出来,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从疑惑变成震惊,然后则全是担忧。
“你疯了!!!你在干什么啊?”
妹妹马上从窗户里伸出手来抓住我的手臂,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力气,很大的力气,她在担心我掉下去。
不知何时我就满脸笑容了。
“我担心你啊,看你不开门,万一有什么事就不好了。”
“你!”
妹妹既担心又气,似乎都要哭出来,但又看到了我手臂上流淌的鲜血。
“你在流血!怎么办?我现在叫护士来!你撑住呀,哎呀,不行!我一放手你就要掉下去了!该怎么办呀!”
“你别慌,等下,我自己能爬上来。”
我叫妹妹松开手,然后自己一下一下抓住栏杆爬上来,妹妹捂住嘴,看着沾满鲜血的栏杆,终于眼泪从眼角里掉落。
此时我倒是感觉不到什么痛苦,为了方便,我也不管脏,试探了一下后,轻轻的坐在妹妹房间里外的空调外机上,此时妹妹悬着的心总算才放下来。她看着傻笑的我,抿着嘴,又轻哼一声,转身过去,既为我生气,又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泪水。
“等等,我房间里有酒精。”
妹妹把酒精和棉签拿过来,然后要我把手伸出来,她轻轻拉过来我的手,看着我满是疮痍的手掌,肉眼可见的心疼。
“你没有必要这样的。”
“谁叫你把房门锁住不肯见我。”
妹妹瞪了我一眼,又好像要报仇一样,直接拧开酒精瓶子,佯装要直接把酒精倒上去,吓得我马上抽回手。
“别别别,我错了。”
妹妹看着我滑稽的样子,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她抽了抽鼻子,小声说道。
“我才不会这样做啦。”
她先用杯子装了清水,小心的清洗了我的手掌,把上面的污渍全部洗掉,然后用棉签蘸了蘸酒精,一点一点的在伤口上擦拭。看着我皱着眉头的样子,她小心的问我。
“会痛吗?”
“啊?一点都不痛呀。”
我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就像爱逞强的哥哥一样,不会在妹妹面前暴露出一点弱点。
“说慌。”
消完毒之后,妹妹拿来创口贴,但是我手掌上的创口实在是太大了,创口贴完全帖不了,这样子只能去找护士拿绷带了,但是现在就去找护士的话那么这次机会就到这儿戛然而止了,所以我拉着想要去叫护士的妹妹。
“没事呀,不用绷带,其实这点伤根本没什么呀。”
“这点伤……什么叫这点伤。我不想你……到时候感染了就不好了。”
我不敢握拳,只是让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甚至那儿还在流血。
“我说,你之前不是说了两个想法吗?”
我终于说出了最核心的东西,妹妹听到这个后,立马转身想去找护士以逃避问题,但我又怎么能让她所愿?我用力的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上满是我的血,妹妹想要挣脱,但又怕弄疼了我于是不做任何反抗,只是言语上说着。
“放开我……不找护士不行的,求求你了哥哥。”
我当然不会因为她这样的请求而放开她,我要告诉她我的血可不是白流的。
“你说的两个想法,其中之一是赶所有人走以不让任何人伤心是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也太傲慢了,你以为装坏人大家就不会伤心,不会难过吗?还是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因为你假装变得差劲而破碎吗?不会的,我要告诉你,你是我妹妹啊!我们两人身体里流着的是一样的血,在你手腕上的既是我的血,也是你的血,是你为你自己的行为流的血,而我来承担你的一切痛苦。”
妹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你……哥哥你在说什么呀?”
“或许我这样说法有点傲慢,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有多难受,你内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我想让你自私到可以完全的依赖我,可以把我当作你自己,可以把所有的痛苦让我来承担,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不是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吗?我觉得我自己应该也算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一个人了,尽管那也不代表我有多了解你,我想说的是,你另外的想法,肯定是想让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吧!我是有依据的,你不是珍惜我珍惜到把我的通讯录都就算不是,我也不在乎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因为是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啊!”
头脑一热,我总算说出了可以近乎于直接被判定为自恋的东西,这是空调外机上的自恋狂加偷窥狂的发言,我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近乎于一个人的英雄的发言,但我看到的是妹妹的眼泪这下总算决堤一般疯狂的涌出,就连她本人都意识不到。
“这,你这什么呀?哥哥,哥哥你也太自恋了吧?什么叫我一直想和你在一起什么的,什么叫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什么的,根本,根本也不是这样的!我,我平常也玩游戏啊!这游戏是以前我看到你玩我才玩的,哎呀哎呀,这个不对。我还喜欢小笼包呀,就是以前你总带给我的小笼包,也绝不是因为你带给我才喜欢的。总之我,我世界里才不是只有你,才不是。你凭什么就这样决定了我呀,假装看穿我什么的,简直太差劲了,差劲死了!就算这是不是真的,是真的又怎么样?讨厌死了,不过如果你都这样说了,和你一起……也不是不行。哎呀!”
妹妹一下子甩开了我的手。“我现在去叫护士,你别动哦,掉下去就不好了。”
妹妹好似逃一般逃离了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儿妹妹把护士领来,护士看见我也是张大了嘴巴,然后用纱布和绷带把我的手一圈一圈的缠绕起来,期间妹妹像是逃避我一样,不在房间里。后面不一会儿,消防队就来了,总算把我救了下来,无论我说什么,大家都不听,执意把我送往医院检查,而妹妹则是作为我的家属陪同我过去。
在医院各种检查之后,幸好身体受到的只是皮外伤,所以不需要住院,期间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中年老头过来,据妹妹说那是院长。他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各种寒嘘问暖。“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出问题?你怎么会爬那里的墙呢?”我刚想说话,在我旁边坐着的妹妹则是抢先说道。
“都是因为我锁住门所以哥哥担心我才爬窗户的。”
院长点点头,摆出温和的笑容。
“这样啊,原来是兄妹吵架呀,感情真好,我都没有可以互相吵架的人。只是以后不要在做这样的事了,先不说各方面影响不好,再是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如果脚滑摔到地上,摔断了骨头,甚至更危险,那妹妹看到岂不是更伤心了,也不知道谁能负责呀,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样圆滑的说法,我只能在一旁赔笑。
“说的是,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
院长后面又随便扯了几句,然后就接了个电话似乎有事离开了。我和妹妹对视了一眼,妹妹则轻轻打了下我的手臂,就好像在撒娇一样。“都怪你要这样做,惹出这样的麻烦。”
等到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上,医生叮嘱了我几天后过来换手上的纱布和期间不要沾水,其他之外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晚饭也是在医院的食堂里随便将就。我和妹妹走在路旁铺着石板的行人道上,踩在路灯的灯光下,妹妹在我一旁行走而默不作声,期间身旁走过许多饭后散步的人,有老人,情侣,小孩,喧闹的声音下反而更显得我们之间的安静,但我知道此时我们却都各怀心思。我想起来多年以前我们也曾这样在饭后散过步,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却又发自内心,那时候的我们肯定没有想过此时的我们会有如此境地。
“你能答应我几件事情吗?”
妹妹突然说道。
而我则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几件?”
“我也不知道啦!现在想的话可能会是一件,可能也会有一百件,一百件事是不是太多了?:十件呢?我看电视剧里一般都是说三个条件……哎呀,你听我说。”
“嗯。”
“第一,我死的时候不要伤心。”
“嗯,我不会伤心的。”
“因为我不想看见你为我伤心的样子啦,不然我肯定会比死还难受。然后就是第二点。”妹妹顿了顿说道。“我死掉之后不要忘记我,每年至少要记住我一次。”
我被她逗笑了。
“傻瓜,我为什么会忘记你啊,每年也肯定不会只记你一次。”
“记太多也不行啊,天天记着我万一影响到你自己日常生活了该怎么办。”
“也是。”
我们一下子都陷入沉默,此时路边的行人也渐渐开始少起来,我能清晰的听见我们的鞋子踩在路面上的声音。
“那第三个条件呢?”
我问妹妹。
“第三个条件?我也不知道呀?我现在一下子就想到两个,以后想到再加呗。反正我加几个不是都行吗?。”妹妹的步伐开始轻快起来,开始足尖着地,又甚至随着心情雀跃开始走马步,走到我前面来。“我可是十分清楚你今天说了什么羞耻的话呢。”她咳了咳嗓子,装着我的声音说道。“啊……我要包容你的一切,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想到今天自己说的羞耻的话,我只感觉脸被火烧一般,笑容又忍不住溢出来,为了掩饰这个,我只好跑起来佯装要教训妹妹的样子,两人追逐打闹起来,一直到公交车站。
没过多久,去疗养院的车来了,我目送着妹妹上车。
“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吗,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
妹妹回头看着我,不耐烦的说道。
“可以啦可以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这点事情还是可以做到的。”
尽管这样,在我眼里妹妹还是那个可能走路都会摔到的不靠谱的妹妹,于是我还是十分担心。
“回去记得给我发短信哦。”
“知道啦!”
公交车的门关上了,然后公交车启动,消失在路的尽头。
在我上火车的时候,短信来了,我急忙打开手机,果然是妹妹的信息。
“去意大利的事情,能仔细跟我说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