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在清晰的钟表摆动声中，沈泽清楚地看见郑小方死亡的整个过程。
……
郑小方在从老师那里领到被褥枕套之后，和其他同学一起回到寝室，开始哼哧哼哧地整理床铺。
可是那床棉被对他来说过于长且臃肿，在床上把它铺平实在太困难了，因此郑小方只好将棉被的小半部分拖到地上，然后再爬上床从头把它给慢慢套进被套之中。
就在他快套完一半之时，一个路过的女生不小心被地上那坨棉絮给绊倒了。
这倒没什么，可关键的是她当时手里还端着盆洗脚水——这一摔，那盆还冒着热气的洗脚水就不幸全部倒到了郑小方的棉被上。
“你赔我的被子！”郑小方当即就生气了，“不然我就要告诉张老师你是个坏孩子！”
“别，千万别告诉张老师。”女生连忙道歉道。
短短半天内，张丽月凶神恶煞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她本来就是个没事也要专门找茬教训学生的坏蛋，要是被她知道自己犯了错，那还不用那根教鞭活活把自己给打死？
想到这里，女生不由打了个冷颤。
“这样吧，我陪你去后勤拿套新的吧——这要还不行，我就把自己的被子赔给你！”
郑小方听完对方这个提议，心觉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便逮着人一起下楼回到当初领棉被的地方。
后勤处的灯还亮着，里面只剩下一个男人还在坚持工作了。
那个男人站在货架前一动也不动，自始至终都只是无言地背对着来人，无论从哪个方向望去，都没法让人看到他的正面。
两个孩子完全没考虑过为什么晚上八点多钟还有老师在岗，尤其这还是在教职工水平严重堪忧的特区学校。
“老师，我的被子被水打湿了，可以给我换床新的吗？”
郑小方朝着男人的方向前进了两步，可即便是移动了位置，他也始终看不到对方的五官，只能看到一小张灰白的侧脸。
男人没有开口回复他的问题，只是动作迟缓地举起一只手，然后用那同样灰白的手指，歪歪扭扭地指向了墙角方向。
郑小方顺着男人指的方向，成功找到了一个被污渍完全覆盖住标签的纸箱。他弯腰打开那个纸箱，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一床蓬松白软的新棉被。
“谢谢老师！”
郑小方喜滋滋地抱着被子，朝男人道完谢后就重新回到了寝室。
一路上，那个女生看起来莫名有些心绪不宁。
“喂，你咋了？”郑小方奇怪地问道。
虽然对方打湿了他的被子，但她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事后还愿意补救，自己就勉强原谅她好了。
“刚刚那个老师，身体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歪歪扭扭的呢？”女生咬着嘴唇嗫嚅道：“而且他的皮肤也好奇怪……你说，他不会是鬼吧？”
“怎么可能？！”郑小方义正言辞反驳了她，“他那么善良，还肯额外给我床新被子，期间也没动手打我们——我看张老师那种人才像鬼呢。”
“好像是哦。”想起张丽月打人时的架势，女生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或许他只是得了什么皮肤病吧……真是太可怜了！”
喘着粗气将新被子抱上床后，郑小方总算是解脱了双手。他感慨地伸手摸着软乎乎的被面，竟然莫名打了个冷颤。
他甩了甩脑袋，没太在意这股突如其来的不适，又动手把原来那床被水打湿的棉被扯到了地上。
奇怪的是，之前那个沾了水的被子，居然还没有新被子重。
就在郑小方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觅食归来的沈泽开始派发他那一大箱肉蓉口味的压缩饼干。
因为被食物吸引走了注意力，吃货郑小方顿时就把被子轻重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
连啃完五大包饼干，又咕噜灌下两杯热水之后，郑小方总算觉得自己身上是重新带上劲了。
跟周围同学道过晚安后，他盖上厚实的棉被，眼皮一闭就马上进入了梦乡，连其他同学的哭泣和聊天声都没能打扰到他的好睡眠。
半夜，郑小方骤然被一个黑暗窒息的噩梦给惊醒了。
一醒过来，他就发现自己身上简直冰凉得可怕。
“好冷……”
郑小方下意识地把被子又往上扯了扯，整个人都严严实实地陷入到了棉被中。但这样似乎还是缓解不了多少，因为他依旧冷得厉害，连后脖颈那块皮肤都没能幸免。
于是他又把身体往下移了移，只把一个头顶露到了外面。
“太冷了……”
郑小方觉得他身上就像有台制冷机，一直源源不断地朝着自己这边制造着冷气。
他忍不住摸了摸冰凉凉的肚皮，结果手背不经意就跟两排硬硬的东西接触上了。
郑小方不知道自己摸到了什么，便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顺着那玩意儿的轮廓仔仔细细地用手摸索着。
他对这东西的真面目始终摸不清头脑，便将被子掀开一小道口子，顺着墙边微弱的光亮，凑近去瞅那玩意儿的模样。
虽然周围非常昏暗，但郑小方还是清楚地看到了那两排泛着冷光的尖牙——原来在被子里面，一张咧得大大的嘴巴，正“呼呼”地朝着他吹气。
……
沈泽在看到郑小方被那张嘴啃得只剩半个头颅之后，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他眼前的场景又重新回到了现实。
此时他的手掌还按在那床棉被上，鼻尖也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为什么，为什么刚刚自己没有注意到这点呢？
沈泽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伸出去的那只手，不知道他现在是该装作无事发生呢，还是装作无事发生呢？
谁让他手贱，非要自己动手去碰一碰？这下好了，弄得骑虎难下。
沈泽吞了吞口水，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掌，然后默默钻回了小被窝。
虽然他觉得，自己僵在那里不少时间了，就这样装作无事发生实在太过欲盖弥彰，但要他作死去掀被子或者叫人起来的话，他又没那个胆量。
还是认怂好了，希望那个大嘴怪能好心放他一马。
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分钟，沈泽见周围始终是无事发生，自己的四肢也还是完完整整的长在身上，便终于放心地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