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来的春天——第四章》
将钥匙插入锁孔，缓缓推开的门缝内露出一束光。
“都这么晚了，他还没睡么？”林雨霏自言自语着推开门，冰凉的空气瞬间席卷全身，月夜正躺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一样，桌子上放着一个正在泡的泡面。
“睡着了？”她缓缓走过去，长发遮住了月夜的脸也看不见他的睡颜，还真是少见，他居然会在客厅里睡觉。
等一下，林雨霏注意到桌子上的泡面并没有散发热气，她打开盖子，里面的泡面已经凉坨了。
林雨霏盯着那碗泡面，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泡面桶的边缘。塑料外壳发出轻微的咔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她放下为月夜带的奶茶。
“喂。”她伸手，指尖悬在月夜的肩膀上方，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轻轻推了推他，“醒醒。”
没有反应。
她的心跳忽然快了一拍。
“月夜？”这次她用了点力，手掌贴上他的肩膀，触感冰凉。空调的温度只有，他的黑色T恤摸起来像浸了夜露的布料。她下意识地缩回手，又立刻为自己的反应感到一丝荒谬。深吸一口气，她直接撩开了遮住他脸的长发。
他的耳朵里塞了耳机，声音应该放的很大，林雨霏都能听见轻微的声音，他的耳机里传出的音乐声是《云村的烟花》。
她把手放在鼻子他的鼻子下，还有呼吸，只是有点微弱，“喂，”林雨霏用更大的力气晃动月夜的肩膀。
“要迟到了！”月夜突然坐起来喊到，吓得林雨霏跌坐在地上，他大喘着粗气好像做了什么噩梦，他注意到眼前的泡面才意识到，“只是梦啊…还以为高考要迟到了……”他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林雨霏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她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没，没事……”月夜的表情好像怔了一瞬，他将眼睛撇到一旁，“那，那个……你刚才怎么做到地上啊？”
“没事，刚才不小心跌倒了，”林雨霏并没有说出是因为被他吓的，要不然可能更难交流了。
月夜摘下耳机，音乐声戛然而止。他揉了揉太耳朵，吵闹的音乐吵的他耳朵刺痛，视线落在桌上的奶茶上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正缓缓滑落，在木质桌面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看到已经凉坨的泡面，月夜的眉梢微微颤动，轻轻抿了一下嘴唇，拿起泡面准备扔掉。
林雨霏静默的看着他的动作，原本是想等待月夜从厨房出来把奶茶交给他的，但没想到月夜准备直接回屋了。
“等一下，”林雨霏拎起桌上的奶茶朝着月夜走去，“这个给你带的。”
“啊？”月夜愣了一下，“谢谢，”他又拿出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
“是我擅自给你带的，不用给我钱，”林雨霏强硬的把温暖的奶茶塞进月夜冰凉的怀里。
“谢……谢谢……”月夜低着头，林雨霏的喇叭裤裤脚扫着地面，紧致的暗红色T恤，露出一截雪白的腰间，我在想什么啊，大笨蛋，月夜瞬间面红耳赤，吞咽了口唾沫说道：“如…如果没事的话，我…我先回去了……”
林雨霏当然不会注意到月夜的异常，毕竟月夜低着头，长发还遮住了他的脸，只当是他有些太紧张了，“还有就是，我闺蜜是你漫画的粉丝，想要你微信可以给你么？”
“啊？我漫画粉丝？”月夜愣住了，“你…你该不会看到了吧？”
林雨霏点点头，“今天早上还你保温杯的时候看到的，抱歉。”
“没…没事…你也只是不小心看到的吧，你那个闺蜜如果想要我微信的话给她就好，不用问我的。”
林雨霏真的觉得，月夜是不是有点过于卑微了，都被触碰到隐私了还想着为对方开脱，“我觉得这样可能会不是很礼貌，那我就给她了。”
“嗯……”月夜轻轻点头。
月夜关上房门，后背抵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怀里那杯奶茶隔着衣料传来温度，塑料杯壁上的水珠渗出，在黑色T恤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很快，她的手机传来叮咚的声音，是一条微信的好友申请，“我是林雨霏朋友。”
月夜摁下同意，对方立刻就发来了一句，“你好啊，月夜大大。”
“你好，”月夜简短的回应。
月夜盯着手机屏幕，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对话框里孤零零地躺着他的你好。
蕾娅的头像是一只戴着蝴蝶结的布偶猫，此刻正在输入状态和静止状态间来回切换。月夜能想象屏幕那头一个陌生女孩正绞尽脑汁思考如何与他这种人交流，也真是辛苦对方了。
月夜又发了一个表情包，是一个男人不停跪拜的表情包，男人的头上写着谢谢观赏。
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刺眼。月夜盯着那个跪拜的表情包发了会儿呆，突然意识到这个回复可能显得太敷衍了。他急忙补了一句："呃，谢谢喜欢我的漫画。"发完又觉得太生硬，手指悬在删除键上犹豫不决。
蕾娅的回复来得很快，并且这次不在是文字，而是语音，月夜眨了眨眼，按下了语音转文字，"《魔女漫游录》超——级棒！特别是最新话里魔女在雨中的独白，我看哭了好吗！"
真的假的呀，就我那逼漫画还能看哭啊，应该是林雨霏让这样说的吧。
“谢谢支持。”
接着又是三条语音，月夜只能一个个摁下语音转文字。
“特别是魔女杀那个恶心的死胖子的时候。”
“自己他妈强迫妇女当妓女还他妈有脸质问魔女。”
“他妈的，老…我当时看的时候都想扇死他，就应该把他下面那个给他踩爆。”
哇……还是个暴躁少女。
“呃……女孩子还是不要说这么粗鄙的话比较好。”
这段话发出去，立刻又是两段语音发来。
“这不是来感觉了么，我平时可是非常乖巧可爱的。”
“而且脏话只是宣泄情绪而已，所以没问题的。”
盯着手机屏幕，蕾娅最后一条语音的转文字在对话框里闪着微光。房间里只剩下电脑散热风扇的嗡嗡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车灯在窗帘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痕。
月夜不是很懂为什么蕾娅会有这么大情绪，情绪对他来说还是有点陌生的，细想一下的话，其实自己已经有五六年没发过脾气了，都已经忘记为什么会生气了。
“嗯，这样就好，脏话只是用来宣泄的，在陌生人面前还是不要说脏话的好。”
“诶～感觉大大好像一个严厉姐姐一样。”
噗呵呵呵，“叫我好姐姐也可以啊。”
“可是大大不是男生么？”
“嘛，只是我想当姐姐而已，初中的时候还想过以后长大了要不要去做个变性手术呢。”
“为什么啊？当男生不好么？”
月夜思索了一下，他想当一个姐姐的理由其实也蛮简单的，而且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所谓，毕竟那件事都已经在那段时间疯传了。“嗯……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女同学对我很好，她有严重的抑郁症，那时候因为是同桌的原因，她经常教我学习给我带一些吃的，那时候我挺想帮帮她的，但那时候我也有点抑郁，不敢靠近她，也怕班里会传出来一些对她不好的言论，后来她因为重度抑郁自杀了，她成为了我的光，我却没有成为她的，那时候就想如果我是一个温柔阳光的姐姐就好了，那样我是不是就可以拯救她了。”
蕾娅明显的沉默了，没有立刻发来消息，月夜呼了一口气，今天说实话有点说不出口的累，相比于往常的提不起劲，今天感觉只想躺在床上，他把手机随意的扔到床上，翻了一下自己的箱子，里面装了不少药，999感冒灵，阿莫西林，藿香正气，还有一罐已经吃了一半的褪黑素。
月夜已经很久没吃褪黑素了，不是因为失眠已经好了，不需要了，而是褪黑素对月夜来说近乎无用了，月夜的抗药性大概是比一般人强一点的，或许也只是月夜一次性吃的太多了，记得最后一次是一次性吃了五粒也没什么用于是就没再吃了。
时隔今日再次拿出，月夜也不打算抱什么期望，不能让自己睡着当钙片嚼也行。
咕咕咕……
肚子忽然响了，说起来，泡的泡面都没有吃就扔掉了，月夜有些无力的在地上坐下，把头埋进双腿之间，难言的心情在心中盘旋，哽咽，眼眶酸涩……
为什么？
…………
“你室友把微信给蕾娅了吗？”面对琴夕颜的疑问。
林雨霏的手指迅速在屏幕上敲击着，“他挺好说话的，已经给蕾娅推过去了，就是现在感觉他有点卑微，他刚才问我是不是看到他漫画的时候主动为我开脱，就感觉挺那个的。”
“嘿～自卑温柔社恐，真是奇妙的一个人，@蕾娅，你呢，你俩聊了什么？”琴夕颜询问着蕾娅。
忽然，林雨霏的手机一阵震动，是蕾娅打来的群聊通话，林雨霏摁下接通键就听见蕾娅的咆哮，“你快去找月夜，他好像要出事，我刚给他发消息怎么也不回，而且偏偏是刚讲完他初中的事！快点！”
“哈？”虽然不解，林雨霏还是赶紧下了床，拖鞋也没来的及穿跑到月夜门前，当她想要拍月夜房门的时候，她犹豫了一秒，还是选择轻叩，“月夜。”轻轻呼唤他的名字，并没有得到回应。
她又用力拍打月夜的房门，用更大的声音呼喊他的名字，但仍是死一般的寂静。
林雨霏咽了口唾沫，她暴力的推开月夜的房门，但里面空无一人，地上放着他的药箱，只有褪黑素放在床上。
她立刻拿出手机，在通讯录中翻找月夜的电话拨打过去，嘟嘟嘟的等待，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却比一年走过都显的缓慢。
电话终于被接通，那头传来大风呜呜的声响。
“你现在在哪儿呢？！”林雨霏焦急的问道。
“呃…外…外面吃饭呢，出什么事了么？”月夜的声音明显是被林雨霏的声音吓到了，极度小声。
“你给我打视频。”
“好，好的……”
月夜很快就打了一个视频过来，画面中是一碗面条和几根烤串，他的长发被风吹的四处飞舞，他身后是一家大排档，也有不少客人在走动。“到…到底出什么事了？”他有些紧张的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