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来的春天——第十一章》
月夜将烟头摁灭在洗手间的瓷砖上，盯着镜子里那张湿漉漉的脸。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洗手池里溅起细小的水花。他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该回去了..."他对着空荡荡的洗手间喃喃自语，声音被瓷砖墙面反弹回来，感觉......有些落寞呢......
就在这时，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月夜僵在原地，从镜子的反射中看见一个扎着粉色双马尾的女孩推门而入。她的发尾染成渐变的蓝色，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精灵，圆润的脸颊带着婴儿肥，保守的深蓝色连体泳衣包裹着微胖的身材，小腹处可爱的隆起在紧身布料下勾勒出柔软的弧度。
但这里是男性洗手间啊......还是自己走错了么.....
沉默许久，女孩开口，“好姐姐不喜欢说话么。”
甜腻的嗓音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月夜猛地转身，后背撞上冰冷的洗手台。透过垂落的额发，他看见女孩歪着头，涂着透明唇膏的嘴角翘起狡黠的弧度。
熟悉的称呼，立刻让月夜回忆起最近经常给自己发消息的女孩，“...蕾娅......？”他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
蕾娅点了点头，她维持着纯真的笑容，“是我哦，好姐姐。”蕾娅突然向前两步，想糖果一样甜蜜的气味扑面而来。
“为...为什么，”月夜咽了口唾沫，“这里应该是男性洗手间吧？”
“对呀，”蕾娅点点头说道，“但我觉得这是一个和好姐姐接触的好机会呢，放心好姐姐，我拜托了店员姐姐帮我看一下门，”她露出小恶魔一样的笑容，“不过她貌似认为我们是情侣准备做一些羞羞的事呢，所以非常兴奋的就答应了哦。”蕾娅微微欠身，“好姐姐比我想象的要更可爱呢。”
月夜刚冷却下来的脸颊又烧得通红，蕾娅又向前迈了一步，月夜这才看到她并没有穿鞋，小小的白嫩脚丫踩在卫生间冰凉干净的瓷砖上，脚趾上涂着暗红色的指甲油，她仰起头，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好姐姐在漫画里画过这样的场景吗？”
哈......月夜在心里苦笑，如果说林雨霏是游刃有余的狐狸精，眼前这位简直就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小恶魔真，是不可思议.......月夜一点也不想排斥她。他强作镇定地推开隔间的门，“该出去了。” 守在门外的女店员投来探究的目光，在看到月夜平静的表情后明显有些失望，蕾娅蹦跳着跟出来，故作遗憾地摊手：“我的好姐姐真是太容易害羞啦~”
月夜快步走出洗手间，蕾娅小跑着跟在后面，胸脯一颤一颤，脚掌拍打瓷砖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他听见她小声嘀咕："好姐姐走慢点嘛，人家没穿鞋......"
月夜脚步一顿，回过头瞥了一眼蕾娅，蕾娅正歪着头看他，圆润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脚趾微微蜷缩着，月夜的目光在蕾娅的脚丫上短暂停留，随后移开，他相信应该没有一个死宅会挡住此等诱惑，低声问道：“你的鞋在哪？我去给你拿。”
蕾娅歪着头，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在试衣间哦，”她的嘴角微微勾起，“说起来，我的内衣也都在试衣间呢，好姐姐想看看么？”
她绝对是故意的，这个小恶魔，月夜压下心中的躁动，声音有些哑，“不想......”
“我也觉得好姐姐不想呢，”她轻笑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月夜问道，就算两人在网上聊的在开心，在线下她应该也不会也不该如此靠近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她歪着头，貌似在思考以什么幽默的话语消解月夜严肃的表情，“嗯......想和好姐姐玩不可以么？毕竟好姐姐在微信和我聊天的时候非常的幽默，我很开心呢。”
像是自嘲一般的笑容，“那现在的我应该让你相当意外，网络上的口嗨怪线下居然是个这么无聊的家伙。”
月夜始料未及的是，蕾娅伸出手摸上了月夜的脸颊，她的眼睛意外的认真，“我一点也不觉得好姐姐无聊，我很喜欢好姐姐刚刚害羞的样子，”她笑着说，“很可爱。”
月夜的脸颊在蕾娅的触碰下微微发烫，他理性地想要后退，却贪恋此刻的温柔，蕾娅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下颌线，像在描摹一幅画。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月夜想把这副画面画下来，就在他的下一本漫画中。
啪嗒的声响打破了这份暧昧，两人同时像旁边看去，穿着常服的琴夕颜露着苦涩的笑容看着月夜，地上的袋子内滚落出四瓶柠檬水，她不断的向后退去，不断地摇着头，好像不愿接受眼前的事实。
月夜张开口想要解释什么，但他们已经分手了，并且是他提出来的，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辩解......他伤害了一个女孩。
琴夕颜小跑着离开了，月夜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蕾娅瞥了一眼逃跑的琴夕颜，又看向身旁僵在原地的月夜，她大概猜出来了，他俩的关系，“不追上去没关系么？”蕾娅问道，但还不等月夜开口，蕾娅接着说道：“无所不能的魔女从不允许自己伤害一个女孩的心，对吧。”她带着笑意看着月夜，期待着月夜的选择。
月夜的声音沙哑：“我...我得去找她......”他朝着琴夕颜跑的方向离开了。
“呵呵...”蕾娅发出轻笑，她的眼眸带着笑意与欣慰，“这不是能做到嘛，我的好姐姐。”
冲出泳装店外，汹涌的人潮淹没了琴夕颜的身影，月夜紧紧追着她，他第一次觉得如果自己的身体能再好一点就好了，这算什么？百米冲刺都不算，他却感觉自己已经快喘不上来气了，他的内心翻涌着。
为什么要去追她。
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她面前。
他又能解释什么，自己与蕾娅不是那种关系，只是普通的网友，自己都觉得荒唐，如果他真的只是把蕾娅当成普通的网友，他绝对不会贪恋蕾娅给他的温柔，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一次一次的失败......一次一次的爱上别人......又一次一次的推开......我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只是贪恋别人的需要而以么，不管是因为琴夕颜需要自己，林雨霏醉酒时的脆弱，无法放心又真实的蕾娅，自己就只是......一个滥情的渣滓! 月夜咬着嘴唇，他抬起头，这应该是他的眼神最认真的一次，他不想辩解了，他想对琴夕颜说对不起，最后一次道歉，也是最后了，既然我的存在只是滥情的渣滓，那就不要在出现在任何人面前了。
站在泳装店二楼的窗户边，蕾娅看着月夜的身影，娇小的身影只比她高那么几厘米，“你想做什么?”林雨霏在一旁问道。
“想帮他，”蕾娅轻轻的说道，“他的所有漫画我都看过，都是很典型的卑微主角成长收获爱情的故事，但我很喜欢，他笔下的主角哪怕经历了不知道多少的痛苦都不会以创伤者的身份自居，他们用正常人的身份面对身边的人，永远不会过多的陈述自己的悲剧，我记得他的漫画里曾经写下过一句话，心中有一坟，装着未亡人，是我不甘的灵魂，亦是我的悲伤，我不想亦不允许有人因为我哭泣，我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温柔一点，哪怕一点点也好，至少不要让大山里的孩子饿死，至少不要让孤寡的老人死于孤独，”蕾娅的声音有些哽塞，“至少不要让人们因为无钱看病而阴阳两隔，只要还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花海会盛开，燕子会归来。”
她轻轻呼了口气，双手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不过我刚开始还以为夕颜是和他刚谈上几天，我真的没想到会是那种关系，”她蹲下身子，咬着嘴唇，“我做错了，是我杀死了他......我迫使他面对我的好感与对夕颜的愧疚，如果......他因此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伤害别人的恶魔，他绝对会消失。”她的眼角闪闪发光，哽咽的说着，“我...应该再多了解他一些的。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琴夕颜最终在海边停下，海风吹动了她的金色长发，纯洁的月光洒在了她身上，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有些吵闹，月夜气喘吁吁的跟上了她，汗水如雨点般落下，打湿了他的衬衫。
琴夕颜自嘲的笑着，“你现在究竟想干什么，明明那么回避我，为什么现在又选择追上来。”
月夜轻轻呼了口气，他的目光盯着眼前人的背影，他轻轻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琴夕颜不知道此时自己该是什么表情，她近乎歇斯底里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该说对不起的人难道不一直该是我么!你每次说分手，都是我用哭来换取温柔的你留下，是我没有及时注意道你的问题不是么...”她转过身看向月夜，那自嘲的笑容宛如一把刀刺进月夜的心口，“我一直都没觉得你有错，是我不听话...明明知道你的状况，却还赌气般的逃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月夜轻轻摇头，“抱歉，我一次又一次伤害你，我很高兴曾经做过那么好的你的男朋友，”他苦笑着，“我很开心，那段时间，我感觉我确实的存在着，有人会为了我哭，会为了我笑，我一直以为我爱你，但那只不过是我的滥情而已，谁那样靠近我，我都会心动，对不起，浪费了你三个月的时间，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爱意，你怎么骂我都没关系，我都坦然接受，但我希望如果可以，请忘了我，我不会再来伤害你了。”月夜转过身，在自己的口袋拿出一根烟卷点上，离开了。
“那是什么意思，”琴夕颜变得惊慌，“你要彻底丢下我么!”
月夜没有停下脚步，他的声音近乎被海浪遮住，“你这么好的女孩，值得更好的人......”青烟在他的唇缝飘出，慢慢消散于天际。
她努力追赶月夜，但他娇小毫无特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海，海浪声吞没了最后一丝余音。琴夕颜的指尖还悬在半空，仿佛想要抓住那缕消散的青烟。
"月夜！你就是个自负的混蛋！"她冲着人群呐喊，迟迟没有回应，她无力的跪在沙滩上。
蕾娅和林雨霏赶到时，看到的是琴夕颜蜷缩在沙滩上的身影。她的金发沾满了沙粒，两人紧忙去查看，琴夕颜已经晕过去了，蕾娅攥着一把沙子，她抬头看向人海，“我去找他。”
“月夜...”林雨霏轻轻念叨他的名字，“你...有点过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