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尔的视线中,一只体型可以和小型犬相称的硕鼠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他藏身的货架顶上。
它就这么耸立着身子俯视着底下那个生灵或嗔或喜直至歇斯底里的痴态,淡漠的姿态仿若一个欣赏小丑即兴表演的看客。
就在这时,这只畜生突然眯起眼睛,尖细的前吻泛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亲眼目睹全程的夏尔只觉得耳边“轰”地炸响,一种源自于恐怖谷效应的恐惧顺着肾上腺素瞬间传遍全身!
他确信自己刚才没有看错,这只巨鼠刚才的笑容中充满了极具人性化的戏谑意味!
难道这个鬼东西……是在嘲笑自己的猎物?
饶是一直都显得十拿九稳对自己充满信心的夏尔,此时也忍不住感到有些心悸了。
终于,深陷自我臆想的当事人终于察觉到了这些不寻常的异响并连忙望向头顶,恰好与俯视而下的这双通红的眼眸相撞。
他顿时被吓住了,却未曾想到它立刻扯着嗓子大声嚎叫起来!
“吱吱,唧——”
刺耳的嘶鸣声在这个寂静的仓库中不断回荡,很快就有一个来自不远处的怒吼声与之回应。
“不,不不不不!你们不要过来!”
当事人整个心瞬间如堕深渊,到了这是哪里还不知道出大问题了,趔趄着爬起身就是扑向货架深处,期望着窄小的通道能够为自己多争取一些逃生的时间。
然而一切已经太迟了,伴随着地面传来的轰然震动,那个熟悉的黑影却是出现在半空中,径直朝着他的方向扑杀下来!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的只有那张迅速扩大的狰狞脸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瞬,夏尔和这位倒霉蛋几乎在同一时刻失声惨叫,终于从这段噩梦般的回忆之中脱离出来。
此时他跌坐在地面上,摸着心口不住地喘着粗气,煞白的脸色仍旧显得有些惊魂未定。
他实在无法用浅薄的言语来形容自己刚才看到的那只怪物。
它的外观看上去就像罹患营养不良的佝偻者,黢黑紧绷的肌肤上布满灰绿色的不明斑点,盆骨肋骨等轮廓几乎能够目测的嶙峋身材活像是刚从某基金会逃出来的。
然而这些加起来,都比不上他那张不可名状的脸蛋。
无论是内陷的眼眶,还是耳洞甚至是鼻孔里面,几乎脸上能够找到的孔洞里面都塞满了数只老鼠,甚至还能看到鼠头和尾巴在里面不断耸动……
一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夏尔还是感觉胃内一阵翻江倒海,仿佛那股能够灼伤鼻膜神经的恶臭还在鼻尖徘徊。
虽然并不是一场很美好的体验,但是夏尔对此还是不乏乐观的心态。
至少比起一边独行于黑暗中还要提防着不知道会从什么方向出现的危险,他宁可接受不得不直面这样残忍嗜血的怪物的事实。
事实上,他甚至没有刚开始那么害怕了。
这一切恰恰映照了那句名人哲言:人类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源自于未知。
另一方面来讲,他在其中也并非没有什么收获。
首当其冲的好消息是,他在最后的时刻听到了两边响起坍塌崩解的巨响,再综合眼前的废墟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这只老鼠人在扑下来的时候带动了这些年久失修的铁架倾倒下来,和自己的猎物一同葬身其中了。
然而夏尔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半场开香槟,甚至细想起来还有些头皮发麻。
天知道在这个仓库里面还藏着多少像这样的老鼠人?
其次,直到现在他已经发现了两种不同颜色的灵光。
如果说蓝色光团起到提醒与指引的作用的话,红光更像是某种警示,某种意义上也像是竖立在亡故之地的墓志铭。
然而直觉告诉夏尔这种红光中蕴含的物质最好不要频繁接触,至少现在他已经感觉周围似乎又暗了几分,裤脚边甚至吹起无来由的阴风了。
不过至少有一点是清晰的:随着灵视能力不断提升,他在将来一定能够接受到更多蓝色甚至是其他颜色的灵光,但是一定不会缺少引向危险的信息。
“知道太多,有时候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啊……”
夏尔不禁感慨了一句,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后的废墟。
他突然想起,刚才自己碰到血迹的时候其并未彻底干涸,说明这一连串的变故至少都是在今天之内发生的,不排除他们都是被关押的囚徒的可能性。
可是这么一来刚才看到的那只老鼠……嘶。
他突然好像想通了什么,脸上显现出耐人寻味的神情。
“难怪你这只畜生吃得这样满肚肥肠,看来死得并不冤枉呐。”
就在夏尔唏嘘不已的时候,变故突然发生了。
“砰——”
一道短暂而又响亮的枪声贯穿了整个仓库凝滞的空气,余响回荡许久才渐渐消散。
寂静之中突如其来的爆鸣让夏尔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耳鸣,捂着耳朵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在这样阴暗封闭的环境下,没有谁会贸然按下扳机,这就如同在宇宙这片黑暗森林之中对外广播地球的坐标。
除非,那个人遇到了不得已而为之的险境。
纵然心里万般抗拒,但是毕竟可能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活人,夏尔最后还是决定去看看发生了些什么。
……
夏尔攥紧手中的铁管,背靠过道的墙壁小心翼翼地摸向声音的源头。
随着不断接近,他确实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声响。
然而令他有些诧异的是这些动静和印象当中的追逐与搏斗并不是很相似,反而显得格外地沉闷……且规律。
等到他来到跟前时,眼前的场景让他顿时无语凝噎了。
上面曾经提过,整个仓库的所有窗户都用木板给封死了,因此几乎没有什么自然光能够进入这里。
然而此时在一处小窗前,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正用双手抠紧某块板子拼命地往外掰扯,漏出来的一抹斜斜的日光点亮了他青筋暴起的狰狞脸庞。
纵使他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现实却似乎并不能遂他的心意,就连木板上的钉子也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