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约的具体内容虽然报道里并没有详细说明,但是就在意外发生当晚首相府便向普鲁士发去电报予以慰问,并保证一定尽快妥善解决。
也难怪不列颠这边会如此紧张,事实上这家人的来历也不简单,正是近期在上流中崭露头角的新贵之一的埃赫德里家族。
而众所周知,垄断普鲁士境内,甚至鲸吞海内外军火业务的莱茵联合军工就是他们家的生意。
因此有好事者推测:前不久签订的合约中很可能涉及军火交易等条目,换而言之埃赫德里家就是唐宁街十号最重要的合作方,不可谓不重要。
更何况,整个欧洲的勋贵千百年前大都是一家人,本就藕断丝连关系匪浅,断然没有得罪的道理。
然而,真正将整件事推向最高峰的是埃赫德里夫妇在各大版面公布的一则寻人悬赏,同样也是整个报道的主体:
【伦克尔顿的市民们,如果有谁见到我们的孩子或者是提供相关的重要线索,我以莱茵联合的名义保证会给出最高六百镑的报酬!】
“六百镑?”
夏尔眨了眨眼睛再三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这串数字,忍不住眼皮狠狠一跳。
如果是在今天早上之前夏尔还会觉得六百未免有些寒碜,但是切身地体验了一番民生疾苦的他已经几乎不敢想象这到底是一笔何等的巨款了。
干一个月的劳工差不多有两张英镑,六百镑就需要至少二十四年才可以攒够……嘶。
掰着指头计算的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ps:一英镑的购买力在一千元左右,而且根据当时的国际时局来看绝对只多不少)
让他心脏陡然狂跳的并不只是这笔令人咋舌的重金,更是因为从刚才起便意识到:
仓库里面的幸存者们提及的那场事故应该指代的就是这场绑架案,而警长口中的“大人物”无疑就是埃赫德里一家了。
可惜这笔天降的巨款注定和他无缘,毕竟那天他也就碰到了三位幸存者,压根没有那位上流阶层的少爷,其中两个现在还生死不明……
啊对了,还有她来着。
回想起那个自称为莉玻的少女,夏尔不由得愣了一下,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道在凝滞的灰暗时空中悄然盛放的倩影。
“她那时候确实向我打听过一个人来着,原来指的就是他啊。”
夏尔喃喃自语,突然联想起刚苏醒时房间里面满地的血肉,眼皮不由得一阵抽动。
原来把六百英镑统统撕碎是那种场景……咳咳花开富贵,这位太子爷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他不禁将视线移向悬赏单的下方,那里有一张记者在采访后特意留下的合影。
照片里面是一个三口之家的全家福,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小萝莉站在最中间,年长的父母则守在左右。
毫不客气地说,这一家子都有着幅令人羡煞的好皮囊,已入不惑之年的夫妇俩面容俊俏不减。气色完全不输后辈。
然而在相机前,他们终于没能将嘴角翘起来,拘谨而难掩不安的面容仿佛笼罩在一层阴翳之中。
小丫头虽然表情寡淡始终板着一张脸,可是还是固执地给身旁让出了一个空位,留给那个依旧没有归来的至亲。
“……”
看着这副场景,夏尔心里狠狠一揪,嘴角不由得泛起苦笑。
果然一切还是皆大欢喜的好啊,这位哥哥一定可以尽早回到家人身边团聚的。
在此之后夏尔又看了看版面上的其他内容,然而大都是一些毫无营养的花边新闻以及广告,很快就没了兴致。
就在他下意识地瞥向那张合影的时候,一股强烈的违和感从头淋到脚跟。
“啊!”
夏尔忍不住叫出声来,下意识地站起身。
这张照片……怎么感觉和原先有些不太一样了?
此时,报纸上的酱汁已经濡湿了报道的内容,将相片的边缘染黑了一大片,使得画面更加诡谲阴暗不少。
他又惊疑不定地扫视了两圈,然而那种被观察的感觉却依然如同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
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他确定视线的源头正是来自于报纸之内!
惶恐间,他的目光偶然触碰到画面正中央的小萝莉,将他带进这个漩涡之中的直觉再次为他指引了危险的真相。
是的,小女孩依然是先前那张古井无波的扑克脸,然而却将那双暗藏神韵的眼瞳后的存在彻底暴露了出来。
眼睛,血色的眼睛,血色的视线,血色的世界。
好熟悉,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它在说话,它好像有什么要告诉我,它要带我去哪里……
恍惚间,夏尔突然感觉视线与某处的连接被慌乱地强硬断开,脑干随即传来尖锐的灼痛!
“嗡——”
随着耳鸣逐渐缓和下来,回过神的夏尔发现自己竟已经倚靠在树干上。
他连忙起身,却发现面前的餐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收走了。
良久,他才怅然若失地重新坐回去,呆呆地望向午后刺眼闪耀的蓝天。
“我,我这是做梦了?”
微风轻灵地穿过树梢,调皮地在他的脸上掠过。一切美好得反而才像是幻梦一场。
夏尔很想说服自己这不过是噩梦,然而眼窝隐隐传来的阵痛还在隐隐地发出警告:他鲁莽而愚蠢的行为致使自身无意间涉足于一片生人几乎未曾知晓的境界。
显然,那里也并不是什么流淌着奶与蜜应许之地。如果刚才自己继续沉沦在那双眼睛之中,搞不好真的会彻底迷失!
“疫病……吗。”
他从口袋里抽出那张名片,语气里带着微微颤抖。
面对这样一个手头没有任何情报,同样无法知晓其危险与否,更重要的是已经影响到日常生活的存在……
夏尔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有些害怕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今天下午就去看看这疫控部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的少年起身匆忙离开。
然而在夏尔离开过后不久,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娇小身影出现在了他刚刚吃饭的座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