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哦哦,刚才有鹿跑过去了!”
沉默。
现在是在刚才那个少女的马车上。
在我的挑拨下,双方如我所预期地打了起来,而我们几个则是乘乱搭上马车溜了出来,到这一步为止还是很顺利的。但是我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种时候要怎么搭话才好啊……
没错,以我那贫弱的社交能力,想让我和陌生的女孩子主动搭话根本是强人所难。
“呐呐司你快看,兔子一家出来散步了耶!”
与我的沉默相对的,从上车开始霞就一直吵个不停,就像第一次春游的小学生一样,真佩服她的心大。
“啊……那个……”
估计是也忍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了吧,少女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请问两位是……?”
“啊啊,说起来还没自我介绍吧。我叫御方司,姑且算个剑士,现在正在旅行中。这家伙是霞,是我的同伴。”
“喂,不准用「这家伙」来称呼妾身。”
霞不满地用脚后跟轻轻踹了我一脚。
“哦……果然,您也是剑士吗?”
“嘛,姑且会一点啦。还有不用那么恭敬的哦。”
估计是遇见同类的喜悦吧,少女的身子微微前探,音调也稍微提高了一点。
“那御方先生你是什么流派的呢?看你的佩刀,果然是大流派吗?”
“「三刃流」,没什么名声的小流派而已啦。你呢?”
“啊啊啊,这还真是失礼了……!”
意识到自己还没做自我介绍的少女慌张地低下头。然后,她小动作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啪地从座位上站起。
“「元明流」免许皆传,『银翼』娜塔莉•席尔瓦!今后请多指教!”
带着些许得意的表情,短发的少女——娜塔莉在空间狭小的马车里大幅度张开双臂,气势十足地宣誓道。
“……”
“……啊,嗯。请多指教。”
原来这里也有免许的说法吗?还是说又是翻译的问题……
就在我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娜塔莉的脸不知为何开始慢慢变红,而且还保持着原来的架势。
“那、那个,你不做吗?”
“做?做什么?”
“就……就是自报家门……”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脸上的绯红逐渐向耳根蔓延,到最后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整张脸也像烧起来了一样。
“是要自报家门的吗?”
“嗯?妾身那个时候还没有这种说法呐,是规矩有变吗?”
“诶诶!难道……不用吗……?”
“好像是的。”
“怎么会……”
听到霞的话的娜塔莉一瞬间露出像是看到世界末日一样的表情,然后猛的抱住脑袋转身缩进座位的一角。
“啊啊啊啊!好羞耻!居然在第一次见面的男生面前做出那种举动……母亲大人是笨蛋……!”
……完蛋,好像哭了耶。
“啊,司把女孩子弄哭了——”
“诶诶!?我的错吗?”
矛头突然指向了我。
“啊啊,那、那个,额……啊!我想起来了!其实是要做这个的呢,我怎么把它给忘了啊!”
“诶……?”
听到我突兀的大喊,娜塔莉埋着的头转了过来,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期待。
“「三刃流」极意皆传!额……无、『无名』御方司!请多指教!”
模仿着答题格式,我像她一样大喊着,手上配合着摆了一个我自己都意义不明的架势。
呜啊,脸好烫,感觉晚上睡觉前会想杀了现在的自己。
“……噗,什么啊,那个动作。”
“不、不要纠结这种小地方!”
虽然达成安慰效果是很开心啦,但是补刀还是饶了我吧……
“感觉好像很好玩啊。妾身也要自报家门吗?”
“你别来!谁再来我和谁急!”
“哈啊?区区仆人居然敢用这种口气对妾身说话,好大的胆子!天诛!”
“呜啊!住手啦,要打的话下车了随便你怎样打都好,在马车上就不要闹了嘛!”
安抚好想在马车里做飞踢的没常识的御神刀,我发现娜塔莉正用着好奇的眼光看向这边。
“霞小姐和御方先生是同伴对吧?”
“不用客气,普通的叫妾身「霞」就可以了哦。”
“我也是,御方就好。同伴是同伴没错,怎么了吗?”
难道暴露了……?
“一男一女外出旅行……那么,两位果然是那种关系吗?”
天蓝色的双眼放着光,在胸前握拳的双手兴奋地摆动着。
“那种关系……?”
单纯的御神刀似乎一下子不能理解娜塔莉在说什么,但是她很快就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表情哔咔地变得明亮起来。
「哦,我懂了,是这么回事吧!」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一定是错觉吧。
“妾身和这家伙绝对不是那种关系!连一丝可能性都没有,只是单纯的同伴而已!”
“唔咕……”
“这样啊,看你们关系不错我还以为肯定……御方先生你怎么了吗?”
“没、没事……”
我捂着胸口摆摆手拒绝了关切地凑过来的娜塔莉,偏头看了一眼霞,只见她做成了什么大事一样抱着胸,脸上挂着那代表性的得意神情看向这边。
(怎么样,我成功地隐瞒好了人柱的事哦!)
然后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她兴奋的声音在我的脑中响起。
(人柱……?)
哈……什么嘛,果然是会错意了吗……
(怎么,不对吗?)
(嘛……有点差别吧。她说的“那种关系”指的应该是恋人之类的吧。)
(恋……!?怎、怎么可能,妾身和你怎么会是那种关系啊!绝对不可能!)
“咕哈……!”
“诶,两位怎么了吗?”
“没……没事,不用担心……”
霞的话再次给予我重创。
哎呀,虽然知道不可能啦,但是被这么直接地拒绝还真是……
“啊、啊,娜塔莉小姐的流派是以二刀技术为主的吗?还是说是短刀?”
相当生硬的转折。现充的话应该可以找到更加自然地过渡办法吧,但是社交苦手的我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就已经是很值得夸赞的事了。说到底,现充大概根本不会陷入这种境地。
这就是『先先之先』吧,剑理真的是渗透到各处呢。
“诶?嗯,是二刀为主的哦。啊,不用加小姐没关系的,御方你是年长者嘛。”
虽然有些没反应过来,但是她还是老实地回应道。
“果然啊。双短的二刀什么的,感觉很特别啊。”
“是吗……呵呵,嘛啊,我们流派姑且是唯一的使用双短刀的流派呢。”
娜塔莉以微小的动作挺了挺胸,没能完全隐藏起来的得意的情感从嘴角漏出。但是,那样的表情却一瞬间蒙上了一层薄雾。
“唯一的……呢……”
“……?”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在这样的封闭空间中对我来说和正常说话没什么两样。大概是有不能深究的什么原因吧。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的表情又恢复了先前的明朗。
“正因如此,这点在大会里会很有优势呢。因为是很难见到的技术,对手会一下子手忙脚乱的吧。”
“大会?”
又出现了没听过的事情。
“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肯定也是为了参加才过来的……”
“嘛啊,虽然是为了一些理由而旅行的,但不是这个呢。那个大会具体是什么东西?”
“说到那个大会的话……”
娜塔莉稍微思考了一会,然后讲解似的竖起食指。
“那是在五年前由国家官方举办,为了选拔全国的武人而设立的,一年一度的武道大会。优胜者似乎是可以获得入宫的机会,即使没有,只要进入八强还可以选择到国立武艺学院进修,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呢!”
“哦哦……”
短发的少女说着说着身体又向这边凑了过来,浑身散发出跃跃欲试的气场。
武道会吗,挺感兴趣的啊。而且……
“也就是说,在那个大会上胜出了的话就可以看到国王了是吗?”
“诶?嘛,因为要召见优胜者并给予奖赏所以应该是可以……”
娜塔莉不解地眨眨眼,而察觉到我的意图——亦或者是说本人也有这个想法——的霞离开趴着的窗户边,一只手轻轻抓住我的袖子,仰视着我。
啊啊,知道啦知道啦。
“那么,就以优胜为目标,参赛看看好了。”
我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哦……”
“好大……”
我和霞站在王都的城门口,仰视着大得夸张的城墙,发出很廉价的感叹。
出生以来可能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城门啊,这高度都超过五十米了吧?
“话说回来,霞你以前不是有来过王都吗,没什么好感叹的吧?”
“妾身最后一次来也是三百年前了一哦,那个时候可比现在要小巧不少啊。”
霞一边发出 “时代真是不同了啊”这样老人家味道十足的感叹,一边饶有兴趣地用手敲打墙壁。那个样子简直和第一次参观博物馆的小学生没什么两样。
虽然说着那种话,但是内在果然还是个孩子吗。
我的嘴角松弛下来。
顺便一提,娜塔莉现在正在为了进入王都而和卫兵交换什么通关文褋一样的东西,并说明来意之类的。本来是不应该全部交给她一个人来办的,但对于几个小时前还在另一个世界的科技社会中生活的我来说,根本就设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地方,所以就变成了现在我和霞两人在城门附近“观光”的状态。让人稍微有点罪恶感。
“说起来没想到王都居然会这么近啊,我还以为至少要有几天的路程的来着,总感觉有点扫兴。”
“你说什么蠢话呢,很快就到了不是很好吗?”
“嘛,说是这么说……就像一直很期待的徒步远足活动,结果只是去附近的公园一样,期望完全落空了的感觉。”
“远足?”
因为听到了从没听过的词语而一脸疑惑地歪过头的霞。
“那个啊……嗯?这个是……”
就在我开口打算和霞解释「远足」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一张从墙上飘落下来的纸吸引了我的注意。捡起来,从没见过的文字像是理所当然地在我脑中被阅读出来。而那最顶上一排标题位置写的就是——
「悬赏令」。
呜哇,不好的预感
“这上面写的什么?啊,还有妾身和你的画像……?噗,你被画得好丑~!”
“啊真的,这已经是人身攻击了啊喂,我是哪里会有胡子啊。不对,那不是重点。上面写的字,你看不懂吗,明明是这个世界的人耶。”
“当、当然知道!妾身只是还没看清楚而已!像这种……悬……”
霞趴在我的右手手臂上,整张脸几乎贴在我手中那张纸上,努力地试图解读出上面的文字。面对做出此等可爱举动的霞,我一一
“这上面写的是『欢迎状』哦。”
豪不犹豫地选择了捉弄她一下。
“对、对!欢迎状!妾身也正好想说这个!”
单纯的御神刀轻易地就上钩了。
“嘛啊,这也是当然的吧,毕竟妾身已经苏醒了,什么时候回到王都都不奇怪嘛!”
“啊抱歉,刚才看错了,应该是是『悬赏令』才对呢。”
“呜诶?”
一瞬间露出看到世界末日的表情。
“妾身知道啦!刚才那只是……配、配合!对,只是配合一下你而已!”
霞做出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样子,赌气似的撇过头。不过因为那泛红的脸颊和有点发抖的声音,听上去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不妙,有点好玩。
“嘶……等一下,我还是感觉像『欢迎状』。”
“……诶?”
“你帮我看看,是这个世界的前辈的话肯定会比我更懂吧。”
我煞有其事地将手中写有『悬赏令』大字的纸递给她,她便和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肩膀轻轻一抖。
“当、当然!我可是前辈呢!嗯,前辈……”
就像是为了不让我发现她的颤抖,霞“唰”地从我手中抢过悬赏令。
“嗯……悬……?果然还是奖……呜……”
背对着我的霞发出苦闷的声音。但是因为她那即使站着时都能盖住脚跟的夸张长发,在我的视角看来就像是一团黑发飘在空中,还发出了“嗯嗯,嗯”的声音,感觉非常奇妙。
我们的御神刀大人学历似乎有点低啊。明明我是靠着她的知识才能做到翻译的,为什么本人反而认不出来啊……
就在我想着“那个翻译buff能不能给她自己加上啊”之类有的没的的时候,似乎是终于得出结论的霞猛地转身,就像要宣告什么重大事项一般把悬赏令举到我面前,黑色的长发在身后翻飞。
“是『欢迎状』!”
然后以笃定的表情,说出了错误的答案。
我强行夺取面部肌肉的控制权,压制住上翘的嘴角,维持着先前那副表情一本正经地继续问到:
“哦哦,果然吗。那上面都写了点什么呢?”
“诶?啊、啊,这个……欢迎的时间……之类的……”
霞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没底气了起来。嘛也是啊,毕竟那张纸上除了悬赏金额之外一个数字也没有。
“嘿……消息还挺灵通的嘛,那看来这个真的是欢迎状啊。”
“自然,妾身都这么说了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哼”地撇过头,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到她那样子,我的玩心一口气到达了顶峰。
“喔,不愧是御神刀大人啊!”
“哼哼~知道妾身的厉害了吧,再多敬仰妾身一点也可以的哦!”
“那么,就当知识积累,霞你教我一下这个怎么读吧?”
“……”
御神刀大人周围的时间仿佛突然静止了。
知道其中缘由的我没有理会她的反应,用刀鞘在地面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了起来。实际上看过了之后发现,这边的文字形式似乎和中午十分类似,基本上来说是以单字作为基本单位的。我于是指着写好的『悬』字,像好学的学生一样地发问。
“这个怎么读呢?”
“……x”
“嗯?”
“……悬……”
“哦哦,多音字吗,也就是说这个字有『悬』和『赏』两个读音啊。”
“…………”
霞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但是已经上了头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是就那样直接将刀鞘末端挪到最后一个字上。
“那这个字呢?我翻译出来的读音好像只有『令』一个耶,果然也是多音字吗?”
“………………令。”
“诶?你说什——”
“『令』啦!就是只有一个读音啦!笨蛋!笨蛋!”
“等、好痛,好痛!”
眼泪汪汪的霞扑了上来,鼓着脸颊对我的脑袋施以抽打和蹬踢的连击。
哎呀~搞砸了~
“久等了!没想到获得许可会要这么久的时间……”
然后,结束工作回来的娜塔莉所看到的,是虽然气势汹汹但却毫无力度地拍打着我脑袋的霞,以及虽然有抵抗,但是实际上却是一脸愉快地承受着她鞭策的我。
迷惑一瞬间在她的脸上闪现,不过那很快就变成了理解的神色。
“离正式许可进城还有一段时间,我去整理一下马车上的行李,两位请慢慢来……!”
一边说着这种不太经得起推敲的理由,娜塔莉似乎有些兴奋地红着脸,三步一回头地走向马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样子感觉和以前班上看到告白场景的女同学如出一辙。
娜塔莉小姐,行李在你手上哦?
“哼嗯嗯嗯……不理你了。”
霞堵气地扁起嘴唇,用力踢了我的肩头一脚。
“对不起,是我得意忘形了。”
我还以为我可以坚持得更久,没想到一下子就缴械了。
回到马车上,我们三人随着入城的队伍缓缓前进着。
“哼……”
“…………”
“……”
我双手十指交叉抵在嘴前,一脸凝重地看着脚下的车厢地板。而我的前方,少女充斥着好奇心的视线不断地向这边投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而另一边的霞上车了以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一直闷声看着窗外,导致整个车厢里的弥漫着一股迷之气氛。说实话,感觉像在坐牢。虽然并没有真的体验过。
为了从这无形的牢狱中脱出,我将意识集中到裤子右侧的口袋里。
在那里面的是刚才的悬赏令。
要想安全的在城里生活,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肯定不行,估计一露脸就会被卫兵啥的人冲业绩吧。没想到这种事情居然会落到社区人称『小偷赏金猎人』的我头上。
不过万幸,我被画的很丑。
「越不像越安全」。
这是某位伟大的县长的名言。那么,或许可以在这个上面做文章。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霞想办法藏起来,由我出面来解决所有问题……但是御神刀和本体分开来什么的,这种事情感觉不太可能。那接下来还可以考虑的——
“变装、之类的吧……”
我瞟了一眼倚在窗边的霞,黑色丝绸一般的夸张长发均匀地铺在座位上。
“嗯?怎么了?”
“啊……没事……”
怎么能被萝莉一瞪就缩了啊我,刚才是道歉的好时机不是吗。
话说回来,要变装的话她的那个头发得想想办法啊,翻过来当做胡子可以吗?
“那个……御方?”
“诶?啊啊,嗯,怎么了吗?”
在思维开始飘向奇怪的地方之前,娜塔莉的声音及时把我拉了回来。切换回现实的视线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她那不知为何显得有点畏缩的眼神和小心翼翼地举在手中的一个小卡片。
“马上就要轮到我们检查了,把通行证一起给我吧?”
“通行证……是吗?”
我的表情维持着微笑凝固了。
通行证,虽然不知道这边的『通行证』和我认知中的那种小卡片相差多少,至少从娜塔莉手上的那张来看大概差不多。不同的可能就只是验证方法之类的而已。
一张小卡片,就能承载一个人的所以信息,不管出入任何城市都只需要拿出来给人看看就行。是一个相当优秀而且便利的发明。
“……但是我没有啊……”
“怎么了吗?”
“没、没事,我自言自语而已……通行证……通行证……”
用干巴的笑容回应勉强蒙混过去了。但是危机完全没有解除。
是啊……会有通行证是理所当然的吧,为什么我会没想到呢?
这难道就是人脸识别的信息化时代所带来的后遗症吗……
“御方?那个,通行证……”
娜塔莉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但是快速运转大脑的我没有回答她的那种余力。
怎么办?现在去办肯定是来不及了,而且我现在处于『异世界偷渡』的黑户状态,能不能给我办都是个问题。
还能想到的就是干脆躲在马车里混过去,但是娜塔莉似乎已经把人数全部上报检查的卫兵那里去了,想要蒙混过关已经不可能了。再说,突然说要躲起来逃过卫兵的检查什么的,就算娜塔莉再怎么善良,也不可能轻易答应才见面不过几个小时的我的这种要求的吧。
那剩下的还有……
“……”
我用余光看了一眼霞。
(你有通行证吗?)
“呜啊啊啊!”
“唔哦哦哦!”
脑、脑袋要裂开了……!
“怎、怎么了吗!?”
“没事!只是刚才有只虫子——”
“才不是没事呢!这家伙突然用念话来问妾身有没有什么通行证,吓妾身一大跳啊!”
“诶?”
气鼓鼓的霞“哼”地抱起双手,用被吓出眼泪的双眼瞪着我。
“小霞……没有通行证吗?”
“嗯?那种东西妾身连听都没有听过。有什么用吗?”
“这个嘛……”
面露难色的娜塔莉动作十分自然地看向我,感受到那份视线的我立马把脸别开。
“……抱歉。”
“嘛、嘛啊,有时候太过常识性的东西反而会被忽视——”
“……我也没有。”
“诶?”
娜塔莉的表情维持着微笑凝固,呆住的声音从微微张开的嘴巴里漏出。
然后很快,那份呆滞就转化为了惊慌。
“怎怎怎、怎么办!马上就要到我们了!”
“冷、冷静,这种时候就应该冷静!肯定还有什么替代方案的!”
“可是现在去准备画像也来不及了,要是卫兵发现你们没有通行证,不让你们进去不说,还有可能会把你们当成可疑人物抓走的……!”
呜哇,那还真是不得不急一下的情况啊。
如同碎纸机一般运作的大脑将情报放入、搅碎、提取。然后,在那之中,我捕捉到了那关键性的一个词。
“……『画像』。”
“藏起来……可是这里面也没有那么多空间,那么、那么、呜……”
“娜塔莉。”
“御方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想到办法——”
“你刚才说的画像,是怎么回事?”
和现状看似完全不沾边的提问,让她的动作一顿,而我则是以孤注一掷的眼神对她的混乱予以回应,手贴上裤子右侧。
“那个是……没有通行证之类的证件的时候,可以充当临时身份证明的……”
你想干什么,没等她说出心中的想法,车门被人用略感烦躁的力度敲动。
“喂,开门,检查。”
男人沙哑的声音隔着木门传来,即使隔着有一定厚度的木材,感觉都能看到他那随时都会发出咂舌的表情。
“御方……”
“……看我的吧。”
“加油~”
娜塔莉不安的眼神和霞那随意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姑且把这些都当做鼓励收在心底,我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从娜塔莉手中接过通行证。
事到如今……梭哈!
一口气打开车门。
“……嗯。嗯?”
身着看上去就很廉价的皮甲的男人从我手里接过那张小卡片。是对先前见过一次的娜塔莉有印象吗,他只看了一眼,并没有多做确认就还了回来。
于是,没有了任何东西的遮挡,他的视线就那样落到了我的『画像』上。
和预料中一样的反应,男人微微抬起眉毛,浑浊的目光瞬间被别的情感充斥。
“……这,是你吗?”
手中拿着『画像』的男人不敢置信地说着,对比般的把纸片放到和我的脸同一高度的位置。
“是我。”
斩钉截铁地断定。
接着,为了笃定我的结论,我把脸向外探出一点,瞥向那张『画像』——画着胡子拉碴眼神凶恶的大叔的,发黄的牛皮纸。
“……我那时还有胡子。”
“……这就不是你。”
卫兵的男人嘴角不自觉地抽动。看到他如此反应,确认他已经上钩了的我在心里握拳。
蒙混过关的计划失败了很遗憾,接下来就由第二备份方案接手吧。
打一不打二,打二必打三,是为连击打入的真谛也。
“你说他不是我?”
我故意做出一副诧异的表情,引诱他进一步深入。和我所预想的一样,他紧接着便一面颤抖着眉毛,压抑怒火地回答道:
“啊啊,不是……!”
“我也说他不是我!”
“哈啊?”
抢在他爆发之前,我用话语步步紧逼而上。
“这根本就不是我!”
“那你说说,这倒底是怎么——”
“我还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咱一个乡下人,没用过那通行什么玩意儿的,但是来参加武道会,总得有张证件吧?我就去村头找人弄了张画像,结果!”
我像做煽动演说一样动作夸张地张开双臂。
“他们就给我的是这张!”
“哦、哦……”
“我说这不是我,他们说这就是我!我说他根本不是我,他们说这就是你!没办法,我就只能用这张了!”
压迫,攻入,一气呵成。
用破罐子破摔的眼神作为收尾,结束对话。
那么……如何呢……!
男人的目光从中途开始,就随着阴沉下来的脸色一起低垂下去。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何反应,即便如此还是持续用目光施加压力的我,感觉到并不存在的冷汗从额头滑落。
“你丫——”
“喂!前面的搞什么!”
“卫兵在干什么!”
黑色的情感即将喷发,后方的吵闹声却将其打散。不,与其说打散,「使矛盾转移」这样的说法应该更贴切一点。
结束了。
“少废话!给我老老实实等着就对了!啧……喂,还不快滚?”
卫兵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后退一步以示放行。
枯燥工作带来的压力,长篇大论的歪理,被迫服务对象的催促,三者结合在一起所造成的这个结果,可谓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我露出胜利的微笑。
“谢谢。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那还真是谢谢你,托你这个魂淡的福,今天将会是我最糟糕的一天。”
轻轻低头示意,把咒骂当做风声,我回到马车中。
“呼……”
两双眼睛理所当然地聚焦到我身上。
我是怎么做的,会不会留下问题,那张画像是从哪来的,诸如此类的问题应该有很多吧,她们的表情清楚地诉说着这件事。
我没有回答她们眼神中所蕴含的疑问,而是放松背部,让体重压在座椅靠背上,同时又一次深呼吸——
“好可怕!!!”
像这样,连带着经过肺部过滤的空气一起,没出息的话从口中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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