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曼越听越不对,这些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水平。想起云苓毫不犹豫的挡在他身前,再看看云苓认真的眼神,就知道她没有开玩笑。但是……水曼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道:“这个……在下当不上姑娘的兄长,还是当仆人更符合身份。”安守本分,遵于天命。黑发并不是被神明抛弃,而是要用其他方式彰显神的旨意。水曼从出生以来就没歧视污蔑。但同事黑菱的母亲却这么教导水曼。不带任何愤世嫉俗,水曼坦然的接受了自己黑菱族的身份,没有更多非分之想。
是不是长相相似的人都会有相同的气质呢,跪坐在地上的水曼,云淡风轻。云苓也一时愣在那,回过神来后,歪头一笑,“仆人的话,是不是要一直陪在我身边。”
“是……”水曼回答。
听到这个回答,云苓一脸轻松地拍拍手,“那仆人就仆人,你也没法管我怎么叫吧,哥~”
“呃……”水曼一抖,一脸无语的看着云苓。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不敢反对,只得垂头道:“既是成为小姐的奴仆,在下需要回本家禀报母亲。”
唔,要带走别人家的孩子的确应该让父母知道。云苓想了想点头道:“好呢,我也想见见水曼哥哥的家人。”
“唔……您不用……”水曼本来想说自己跑一趟就行,但转念一想,家中的条件比岛上好不少。比起放云苓一个人在这,还是回去的好。于是点点头,“只是路途有些奔波,要辛苦小姐了。”说着水曼就先出去收拾东西,让云苓稍事休息。云苓便在屋内洗了个澡,换下泥泞不堪的圣女初装。换上水曼为她准备的便服。再把圣女装扯下几条布带,挽了下长发。云苓的丧服不比圣女装的质地,早就在沙滩海浪中被弄出了许多小口子,云苓就只简单的用丧衣的布料,在手腕处打了个蝴蝶结,当做纪念亡兄。
本来经历考核的时候,圣女也不会穿金戴银,所以云苓身上也没有任何首饰。衬着一身简单朴素,干干净净的便装,也显得利落大方。
收拾好自己后,水曼也准备好了,领着云苓来到海边。正午的阳光猛烈地照耀在海滩上,清风送来张超的湿意和海浪的微响。云苓随手捡起一只灯丝锣,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下,“被扔在船上渡过一夜,还以为海一直都是冰冷的,没想到也有这么温暖的时刻。”云苓漫不经心的笑道,往水曼身边走去。全身都被阳光的炽热包围着,云苓却没有任何不适,仿佛这点温度还不足以平衡她所受过的寒冷。
水曼已经在一艘小蓬船旁等着,一边过来扶着云苓上船,一边回应道:“海神从来不会只给人们一种东西。给了无法耕种的咸滩,便要给予足以饱腹的鱼虾。给了潮湿的水汽,也会给除湿的灯具。恩威并施,这才是海神。”
云苓听完,若有所思地在船中坐着,轻拂的海风吹进帘子,带来海浪规律的脉搏。空气中有些潮湿。云苓顺手拉下自己一根银发,缠进灯丝锣中,御火决点燃发丝,空中的湿气一点点消失。云苓长出一口气,看着水曼说:“哥……你不想知道我从哪来的么。”
水曼淡定的无视了她那声,“哥”,非常平静地回道:“在下并不需要知道小姐来自何处,只要知道小姐愿往何处即可。奴仆不能探听太多。”水曼尽本分的回答却让云苓十分无奈,“哥哥你有点好奇心嘛,不然我一肚子故事都不知道找谁吐。”
水曼汗颜,调整表情做出一副很好奇的样子,在云苓身边坐下来,“在下愿闻其详。”
“……哥你好假。”云苓还是一脸无奈。不过这并没有打击到云苓讲故事的兴致,她先从自己的家乡开始讲起,讲到那儿女人的短寿和卑微、弱势与无力。母亲在生下哥哥和自己后,很快就去世了。紫发的母亲地位低微,却生出了银雾的女儿。死之前欣喜又担忧的嘱咐儿子照看女儿。
“我哥是黑发,怎么能照看得住我,只能把我关在家里,自己出门赚钱养家。但我终究是贪玩,长到十四岁,学会开锁后。就偷偷跑了出去,没想到……”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黑菱有黑菱的苦楚,银雾亦有银雾的地狱。作为难得一见的银雾血统,被选为圣女。在神父赐福后就要被钉上十字血盆,以鲜血喂养圣女蛊。吃下血蛊的女子所怀之胎会提高一个阶级,服用十个血蛊,无论男女,均可发色均可变浅一个等级。这就是圣女的使命,是优化种族的善行。合该一人受难,千人领福。
说到这云苓唇边漫上一丝苦笑,看起来活泼的少女变得有些阴沉,“但,我哥并不这么看。”云苓望向水曼,只见他微皱着眉,眼里都是坚定的光芒。她又仿佛看到了那死去的哥哥,在夜里对她细语。眼睛也是如此发亮。“如若人生来有贵贱之分,苓妹便该傲视天下,独享荣华。若人人相同无碍,圣女蛊则毫无意义。银雾是神的旨意,圣女蛊方为渎神。”他便是带着这样的信念,带着云苓逃出圣殿,想逃亡隐秘的村庄,但最终还是被找到了。毕竟寻人符咒,青厢就能掌握。
“劫走圣女,忤逆神明。”这就是罪名。云苓看着他被火焰吞没,毫无抗争之力。鼻一酸,眼泪就仆仆往下掉,想到那时的情景,云苓依然心如刀割,“若我不止十四岁,或我生为男身,我哥他绝不可能死!”云苓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恨恨的说,满眼泪光,映着通红血腥的眼,有凌厉的目光让水曼怔了一下。再恍神,眨眼流泪的云苓便还是天真无害的样子。
再然后的讲述,云苓平静了很多,有规律的海浪和透进的光线甚至让船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安宁。刺杀神父或是沉入海底,云苓最终割断了绳子,被阴差阳错的冲上岸。
“大概这就是神的庇佑吧。”云苓说完略带疲惫的笑了笑,讲出来心里好受多了,但情绪波动过大让云苓有些发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