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推开琴房的门,扑鼻的咖啡香气就迎面而来。
琴房的面积不大,却被装饰的很精致,屋顶悬挂着中心对称的高脚杯式吊灯,洒落着如香槟般莹润的光线。贴着淡黄色壁布的墙壁上挂着几幅素描的画,不知为何看着其中有一幅的街景有些熟悉。琴房的正中间就是一架钢琴,旁边摆着一张小小的桌子,桌面上摆着一个室内的香薰瓶。
云书淇站在棕褐色的地板上,在靠墙的长桌前正用过滤器滤着刚刚磨好的咖啡,乌黑的长发在灯光的映衬下泛着淡淡的光亮,浑身上下散发着富家千金的优雅,娴静。
老师又在自己煮咖啡呢。之前每一次去老师家里上课都是满屋的浓醇的咖啡香气。
云书淇转过身,手上端着一杯咖啡,把另外一杯放到了旁边,整个人倚在桌边,抿了一口还在飘着若有若无的白雾的咖啡。
“早安,宁茗同学。”
“早安,书淇老师。”
我朝着她的方向微微躬身,然后走到了她身边,端起另外一杯咖啡,也半倚在桌子上。
然后视线又注意到了那副熟悉的街景素描。
看着画中的那条街,道路一边爬满爬山虎的围墙,路上矮矮的街灯,有些皲裂的柏油马路,我不觉间有些出神。
“我看到你们合唱团已经把迎新晚会的曲目交上来了。”
云书淇摘下了鼻梁上的细边金属丝圆框眼睛,语气温和,也顺着我的目光看着对面墙上的那幅画。
“嗯,选的是《如愿》。”
我回过神来,轻轻点头。
云书淇是学生会文艺部的下一任准部长,对于我们这些文艺类的社团近况很是了解。
云书淇起身走到钢琴前,把咖啡杯放到了旁边的小桌子上,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有兴趣吗?练一练如愿的钢琴伴奏曲子?”
每个合唱团都是由五部分组成的,分为男高,男低,女高,女中四个声部以及钢琴伴奏。这里云书淇说的就是钢琴伴奏也就是钢伴需要练习的曲子。
如愿吗?倒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平时合唱团训练的时候还可以听钢伴学姐弹,强化一下印象,也方便我自己弄清楚业余和专业之间的差距。
其实我之前也对比过我和书淇老师弹同一首曲子的差距,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了。
同一首曲子,我弹出来就是呕哑嘲哳难为听,从云书淇指间跃动的就是如听仙乐耳暂明的仙音。
我点点头,坐在了云书淇的身旁,掀开了钢琴琴盖。
刚把手搭到琴键上,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就从身后拍了过来。
“怎么又犯老毛病了,都说过多少次了,手型自己调回来。”
...
“别总想着喝咖啡,接着弹。”
...
“才一个多月没碰琴,已经生疏成这个样子了吗?”
虽然说着这些训斥的话,可是云书淇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生气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侧脸,眼神清澈的没有一丝丝杂质。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老师在上课的时候,视线从钢琴就渐渐挪到了我的侧脸上。
......
熬过了两个小时,终于下课了。
平时上课的时候老师还是很严厉的,但老师本身也是做什么事情都非常认真的性格,也不能怪老师,毕竟我也不怎么努力练琴。
我终于名正言顺地端起了杯把剩下的凉透的咖啡一饮而尽。
“今天的课就先到这里吧。”
云书淇合上了琴盖,伸出手轻轻地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
我缓缓的向上伸着双臂,紧闭双眼,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
好久没坐着练琴了,突然之间连着弹两个小时,还是有些疲惫呢。
旁边少女身上散发着的隐隐约约的香味萦绕在我的鼻尖,让我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
云书淇把我的杯子拿走了,放到了靠墙的长桌上,然后侧过身用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墙上的那幅画,神情有些好奇。
“刚才看宁茗同学总是盯着那幅画看,是很喜欢吗?”
被老师这么一问,我也扭过头接着端详那幅街景,将手肘杵在琴盖上,用手托着半边脸,语气有些不太确定地说:“嗯,只是看着上面的街景感觉很熟悉,但是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来。这些画是老师画的吗?老师也喜欢素描吗?”
我轻轻侧过头,看着重新倚在桌子上的云书淇。
之前没听云书淇提起过她喜欢素描的事情,在这位富家小姐住的别墅也没见过画布之类的东西,我看到那些素描不禁有些好奇。
“也没有很喜欢啦,只是小时候妈妈给我报了一个学素描的特长班而已。”
云书淇嘴角挂上了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好像是想起了曾经一些美好的回忆。
“这几幅画都是我小时候画的了,一直没舍得扔掉,就带到大学的琴房当装饰品咯。”
“不过那幅画不是我画的。”
云书淇朝着那幅街景嘟了嘟嘴,眼神里有些怀念。
“那是素描班的一个姐姐送给我的,当时和那个姐姐关系特别特别好,就像是亲姐妹一样。”
我闻言点了点头。
原来是故人送的礼物吗?怪不得挂在了所有画的中间呢。老师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过还是一个心思细腻重感情的女孩子呢。
我看了看表,时间也不早了,应该回去学习了。
“老师,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好,宁茗同学慢走。”
云书淇也起身,陪着我向琴房的门走去。
我背起了我的小背包,拉开了琴房的门,在屋内柔和的光线中待时间久了,门外的阳光就显得有些刺目,我轻轻眯起了眼睛。
“宁茗同学?”
老师温柔动听的声音从背后叫住了我,我疑惑的转过身。
云书淇身前的手捏在一起,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随着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终于鼓起勇气,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以后不上课的时候,宁茗同学可以不再叫我老师了嘛?”
说完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见云书淇的耳尖有些微微泛红。
她紧紧地抿着嘴唇,紧张地等待着我的答复。
平日里我的确总是以老师来称呼云书淇,不过毕竟还是同龄人,也相识了这么久,总叫老师的话也确实显得有些不太合适。
“当然可以。”
我微微颔首。
云书淇有些惊喜地望着我,清澈透亮的眸中仿佛藏着万千星辰,深邃却又单纯,她忽然开心的笑了,眼角眉梢带着的喜悦溢于言表。
就这样,我在江城大学上的第一堂钢琴课圆满落幕,不过到最后,我也仍旧没有想起墙上的那幅街景为何如此熟悉。
其实,云书淇的话并没有说完。
她没有说,那个素描班的姐姐比她大了一岁。
她没有说那个姐姐喜欢喝鲜榨的果汁。
她也没有说那个姐姐现在也在江城大学读书。
可能云书淇觉得这些也无关紧要,无需多言,而我也没有凑近那幅画去看,也就没有看到画的右下角写着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艾伶。
而那幅画上画的街景,就是我们小时候住的园区外面的那条老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