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男主角正在与女主角深情热吻。剧情即将迎来高潮,主角与自己最爱的女人告别,加入宇宙舰队与外星人决一死战。舱门打开,他的队员催促他上舰,男女主依依不舍地拉扯着,而松手的那一刻,女主角悲痛欲绝地倒地痛哭。
我在沙发上吃着薯片,决战高潮各种特效流光溢彩,把我的脸照着一会儿红一会儿蓝。电影结尾,主角从尸堆中爬起,看着撤退的外星人舰队,步履蹒跚地拿起地球军的旗帜,将其插在这颗鏖战之后的星球之上,最终面朝自己的母星,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喊。
全片结束。
很微妙的电影,大部分约定俗成的套路已经在其他同类型电影上见过千百遍,通篇看下来没有任何精彩的记忆点,不用两天这部电影就会被我大脑丢到记忆里无人问津的角落。不过用来浪费时间倒是起到了不错的效果,看完后整个人直犯困。
正打算收拾收拾回卧室睡觉了,手机却响起了微信通话。是黄州渝打来的。我一接通,便立刻传来他激动的声音。
“你知道我刚刚看见什么了吗?”
我怎么会知道。
“我刚刚看见一男生,趴在窗户上和人说话,然后我看过去,他邻居的女生也趴在窗户上,他们两个在那他妈的眉目传情,打情骂俏。”
“所以,这怎么了嘛?”
“我好羡慕啊!”他几乎是哭喊着说出这话,“我真的好羡慕啊,我牙床都咬碎了,羡慕死我了我草。”
“你也去谈个呗。”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对方叫骂道,“每次和兄弟们出去打球,才打几场就一个个都去陪女朋友了,啊……我心都要烂掉了,我到现在可是连和女生出去玩都没有过。”
真意外啊,看他平时在学校那么活跃,人缘也好,居然没有女性朋友么。
“算了,先不提这个,我给你推荐的游戏你玩的怎么样了。”
他话题转的好快啊。“目前卡在第三关了,体力也不够,等级升不上去。”我告诉他,“而且我现在蓝色属性缺少范围伤害的角色,但你叫我囤着钻抽后面的卡池,所以现在遇到蓝色血条的怪打得都很慢。”
“……你玩的好认真啊,”对方说,“我其实是想问你们好感剧情看得怎么样了,喜欢哪个角色。”
“我还没看。”我一边用头和肩膀夹着着手机,一边在冰箱拿出一瓶罐装的牛奶,“我搜了下攻略说好感剧情是随着角色好感度逐一解锁的,我就想着好感度够了一口气看完。”
“有点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黄州渝汗颜道,“明明是好奇你的喜好才特地打电话过来的。”
“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喝了口牛奶,然后说,“我只看自己需要什么。”
“哦~冷酷系男生呢,”他这样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自己应该和冷酷一词不搭,“我也有很多这种类型的兄弟,有主见,又沉稳,不会被周围带动……不过他们交了女朋友后都变了个人似的,想想就来气。”
“你是希望我保持这样么。”
“嗯?不是啊,”他发出与平常不符的慨叹,“改变不是什么坏事,但我希望你不要被轻易的改变。我是对自己不满意才变成现在的样子,而你的话……老实说我很好奇你以现在原原本本的样子最终会如何。”
“指什么?”
“你就做那个一成不变的自己,随着时间推移,你会被谁爱上,又会爱上谁,我好奇着这样的事情。”
像是一句怪话,又好像一个期许,不知是对未来的眺望,还是对曾经的回首。电话那头的黄州渝此时此刻似乎是在街边,刚从便利店买了些东西回家,夏天的夜一样燥热,但只在他周围刮着冷风。
“时间也差不多了,抱歉这么晚给你打电话哈,”沉默了一会儿的黄州渝再次开口,“要我说你赶紧和余天满凑一对,我作为你兄弟在学校好有面子,而且你有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走到哪都能昂首挺胸了,哈哈哈。”
我听着他愉快而喜悦的笑。
“那就先这样了,拜拜。”
挂掉电话。我将牛奶喝完留下瓶子,做足睡前准备。我现在应该倒在床上就能睡着才对,不知为何,有些辗转难眠,两小时血脉膨胀的特效大片没有我脑海中占据一点位置,反而是黄州渝那几分钟的通话,让我格外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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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昨夜入睡得晚了些,但依然起的很早。在学校附近的路边摊花了三块钱吃了豆浆包子后,便进了校门。
因为来的比别人早,所以校内还没什么人,只有双手背腰站岗的风纪委员们。他们也不是每个都身姿笔挺神采奕奕,其中无精打采懒懒散散的成员。其中有个个头很小的,貌似是我们班的学生,但我却想不起来叫什么。
到了教学楼,同样的,附近只有巡逻的风纪委员,他们在操场观望,抑或在走廊巡视。可疑份子、学生矛盾、危险和违规行为,他们无一不管。
教学楼门口。跨立着一位眼神锐利,身材高挑的女生,穿着学校统一的西装制服,臂膀上瞩目的红袖章,威武非常。
“来得真早呢,伊同学,平时都是这个点来学校么。”
“是啊,”我回答问话的风纪委员,“基本每天醒来就直接来学校了。”
“不多休息下么,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啊,昨晚跟人打了会儿电话,不知怎么的就没睡好。”
话说这个风纪委员好健谈啊,对话一直进行下去,使得我停下脚步。
“是么,”风纪委员微笑道,“是在跟天满电话粥么。”
此时此刻我才定睛看过去,眼前的风纪委员正是自己昨日刚认识的梅若兰。她正浅浅笑着,等待着我的回复。
“是同班同学打来的。”
“啊,可惜。”她一脸遗憾,“我还以为她听了我的提议。”
我们相互注视了一下,但又因沉默而侧目。梅若兰和余天满还有桃乐丝,他们三人应该是相处了很久,很要好的朋友。肯定也像放学路的小团体那样,结伴而行,话题源源不断,聊着那些不切实际、没有意义,但又会对此会心一笑的东西。我没有想说的话了,也就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那我就先走了。”
我正要转头。“班上有什么事么?”她说。
“没有。”
“那留下来陪我聊会儿呗。”
“我不知道该聊什么。”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而且你不是在站岗么。”
“没关系的,”她说,“平时学生都不走北门的,咱们可以慢慢来……”梅若兰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栋楼的学生总是走南门。”
“因为进门就能看见中庭的造景假山?”两边门里教学楼的路程没有太大区别,南门的风景更好些是我想到的唯一理由。
“其实是刚开学的时候,男生间传出了A班有个超漂亮的女生的消息,于是慕名而来的男生们就从南门‘顺道’去看她,有的是一次没看到再试一次,有的是看到一次还想再看,最后其他学生看他们总往这边走也无意识的跟着走了,然后就养成习惯了。”
这个原因好像很无厘头,又好像很合理。
“嘿,伊尝同学,”梅若兰笑眯眯地看着我,“你猜猜男生口中A班超漂亮的女生是谁。”
“余天满么?”
“不够肯定啊。难道在你心中A班有比天满更漂亮的女生?”
“只是同学跟我提到过而已。”黄州渝说过的话我居然都还记得,但没记得太清,“好像是说余天满很有人气。”
“嗯哼,天满身边可是一直有男生转哦,不管走到哪都有男生献殷勤……不过你别看她软软糯糯的,心思还是多的,那些男生以什么样的想法和什么样的理由去亲近她,她全都心知肚明。每天都得要应对他们。不让班上擦枪走火,她在班级里总是小心翼翼的,不管男生找她有什么事都会被她谢绝。”
“真不容易啊。”我感叹道。
“所以,不感到开心么?”
说着,一个学生从我和梅若兰走过,我才注意到已经有不少学生陆续往教学楼走来了。而她还在继续说着。
“成为余天满身边唯一的男人,你难道不开心么?”
唯一么……被人特殊对待,有着别人没有的东西,我应该开心么。长久以来,我一直看着那些引人瞩目的学生,他们有的才华横溢,有着他人望尘莫及的天赋;有的出生显赫,有着他人昼想夜梦的物质。他们享受着他人的羡慕和谄媚,对自己与生俱来的一切无比认同。
这是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么?
差别于别人或者被人差别,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么,被人观看抑或不被人观看,自己就不是自己了么。人的心,一定要被这么无聊的东西所左右么。
我难以企及,无比向往的,恰恰是人人都有的东西。我认为正是人的一切的东西。
“我虽然没有表现出来过,但能和余天满成为朋友确实是很开心的。那些只存在于自己眼中的景色,以另一个人角度出现在别人的眼中,每次对望既能看到他人的世界,又能看到自己世界的另一个模样。我对此认为自己无比幸运,也非常开心。只是……”
我直直看着梅若兰,任由其他学生从我们之间穿过。
“如果能跟你也成为朋友的话,我想我会更加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