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好呢。我能感受到自己与世界的隔阂,它所存在的东西以及它的变化,时常不为我所知。当然,我也少有去特意了解,即便搞不清楚一些事物的缘由与其中奥妙,也不妨碍我活着。
但有些东西果然还是太邪门了。
[老张,你怎么还没上线]开黑群里,黄州渝发消息道。
[别急,我在清每日任务]
[妈个逼又在玩原神?]黄州渝连续发了几条,[玩原神比跟兄弟开黑重要是吧][我看透你了,张忠诚]
[没办法,下周新卡池]
[垃圾卡池,垃圾游戏]
[垃圾游戏?黄狗,你忘了自己是粥批么?]他反驳道[一天到晚狂炫自己多有操作多有策略,结果不还是成了吃box吃练度就能轻松通关的游戏]
[去你妈的,方舟再垃人家好歹出货率高。妈个逼90抽小保底,出货率对半开,我都不敢想]
[正确的]
[高青鸿,轮到你说话了?]张忠诚率先发难,[你玩fgo啊,出货率不比我们低多了。]
[确实,毕竟你们连保底都没有]黄州渝公平地攻击每个人。
[然而是有的]
[跟没有一样]
[行吧,]高青鸿说[至少我们fgo玩家不是福瑞控,你粥不是兽耳将就是福瑞,毫无新意]
[乐了,fgo二十多个saber你说我粥没有新意。]
[但是你们必须承认fgo游戏性是最好的]
[拉倒吧你]
[fgo天天刷本能有啥游戏性,]张忠诚说,[我被你骗去玩了几天无聊死了]
[总比你打深渊有意思]
[我好歹有原石拿,]他说,[而黄狗花半天时间打那什么危机合约,就只能拿到一堆养成材料,我都不知道他图啥]
[为了挑战自我]
[挑战不抄作业才对,我没见过你哪关是不看攻略视频过的]张忠诚追击道[而且原神可没有“放42 就完事”的说法。]
[对,就像你们原神没有周年庆一样]
[牛逼]高青鸿夸赞道。
[上线送三鸡腿?太豪华了,去我打工的店都得花二十块才能买到。]
[你别太离谱,黄狗]
[我还没说完,你游活动垃圾,对话不能跳,专武限定,命座骗氪,圣遗物比油烟机还难刷…]
[你说完了?]
[皮肤还巨丑]
[去你妈的,我今天不打了,你爱找谁找谁去]张忠诚真生气了。
[fgo更垃]黄州渝还补了一句。
[周一你给我等着,黄狗。]
他们到底让我看了些什么…虽然不是很了解他们口中具体的名词,但看语气大概又是在为一些鸡毛蒜皮地小事争个高低与对错。
看完了他们奇妙的对话后,服务员终于端来了第一道菜。我将视线从手机移开,抬头看向桌对面的母亲,再看向坐在我旁边的姐姐。
虽是出来一起吃饭,但我们都在低头玩手机,一句话也不说。这是我们家的常态,基本不怎么聊天。平时在做什么,最近怎么样,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我们从来不聊这些。
没什么不好的,沉默是家庭生活独有的态度,因为没必要特地去说话去拉近关系,这样也挺好的,只要你不惧怕安静,无言的对白反而更具美感。
母亲拿起筷子,夹了两颗花生米垫垫肚子,她一看到端着菜的服务员就会去探头确认是不是走向咱们这桌的,母亲有些烦躁,可能是因为她饿了,也可能是怕我们饿了,总之还见到菜上得慢她很不开心,我看得出她很想骂一句这家店怎么回事,但出于礼貌没有这么说。
姐姐她不怎么关心,本来就是被母亲逼出来吃饭的,她比起在外面更喜欢在家里吃饭,或者点外卖也行。她玩着手机,在社交软件上和同学朋友们聊天,她很害怕圈子里的人偷偷说她坏话,或者落下什么有意思的话题,所以时不时就会看一眼。她从刚才就一直在喝热牛奶,我们之前吃自助餐时她就是喝牛奶喝到饱的,油腻和高热量的东西她基本不吃。
杯沿能看见姐姐的唇印,母亲和姐姐都是化了妆出来的,准备时间足足花了半小时,我曾经问过她们女生为什么要化妆,母亲的答复是正式的场合化妆是社交性的礼貌,就跟衣服穿得要得体一样。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她们只要去人稍微多一些的地方就会化妆。
因此我更倾向于姐姐的说法。美女是装饰世界的一抹色彩,很多男生出来就是为了看美女,我正好又是个美女,所以我背负着妆点这个世界的义务。我知道这句话有玩笑性质,但逻辑上是说得通的。
又稍微上了几道菜,母亲叫我吃慢点,别肚子吃饱了菜还没上齐,不吃饭玩手机的话她又会说一家人出来吃饭干嘛一直玩手机。有点麻烦。
然而说是一家人吃饭,父亲就不在,驾校其他教练都是外地人,来我们省找工作,因为他们过节没有回家,所以父亲陪他们去喝酒了。在母亲眼里,这是他的缺点,永远会找些正当理由去喝酒;在姐姐眼里,这是他的优点,永远在外面瞎混省得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打扰她。
“阿世,”母亲突然喊道,姐姐皱着眉头应了一声。
母亲的笑容有些奇怪,我感觉她要问那些问题了。“最近找男朋友了没有呀。”果不其然。
姐姐不知道为什么瞟了我一眼。
“别老问这个问题,老妈,”姐姐抵触道,“我真找到好男人了会给你介绍的,别每次回来都问。”
“我每次都问是因为你每次都没有谈,忘了我给你说什么了吗,你高中心思全在读书上,上了大学再怎么也得谈一次恋爱体验一下,读书时候的恋爱是最纯粹的,不用考虑杂七杂八的事情,等你毕业后踏入社会就没机会了。”
“哈哈,纯粹,”姐姐笑道,“你怎么不问问阿尝呢,他不是加了个全是女生的社团么。”
母亲如醍醐灌顶般睁大了眼睛,她估摸着都没记着这事,硬是被姐姐给提醒后想起来了。她以前绝对不会问我恋爱话题的,反正只会收到一个答复,但现在不同了,母亲眼里第一次对我有了这种期待。
“尝尝~”母亲声音突然温柔地让人恶心,“最近在学校,有没有关系好的女生啊~”
姐姐虽然在看着手机屏幕,但也竖起耳朵在听着。我避开母亲的视线,不是很想回答。
“干嘛,不想说啊,不说我就当你有咯,”母亲在这方面莫名强硬且执着。“对方好看不,跟你一个年纪还是比你大?什么时候带回家来给我瞧瞧。”
继续选择沉默母亲估计就要喊我全名了,在吃饭的时候扫母亲的兴也不好,所以我想了想,撒个谎吧。
“并没有,”我说,“社团的女生基本不怎么搭理我。”
就像小时候那样,对妈妈撒谎。我知道如果告诉母亲真实情况,她肯定非常开心,知道我能像普通人一样与女生好好相处。但我想还不是时候,自己和她们的关系还不是能在人前显摆的程度,所以,应该再等等。
正当母亲皱着眉头觉得可惜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来电界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余天满。
我那眼疾手快的姐姐一把夺过我的手机,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老妈!有女生给伊尝打电话!”
我想要夺回,她却带着手机坐到了老妈旁边的位置,两人满面笑意地接听了电话,并打开了免提。
“喂~伊尝。”
余天满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完蛋了。怎么会这么碰巧,宛如动漫中恋爱喜剧般无厘头的情节,硬是在这种时候发生自己不想让其发生的事情。
“关于明天,有件事想问问你意见。我看你没有回我,就给你打电话了,没打扰到你吧?”
母亲用唇语告诉我快回话。她的表情带着某种魄力,外加手机在她们手中,我没有主动权。既然暴露了,也没办法了。
“嗯,你说。”
听见我声音后,天满语气雀跃了起来。“那个,是这样的,”她说,“就是我今天看了下嘛,你平时都是坐公交外出,然后我们碰头的地方离公交站有点远,所以就来问你要不要换个地方见面。”
母亲激动地摇晃着姐姐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知道我交到朋友有必要这么开心吗。
“你安排。”
母亲凶了我一眼,似乎再叫我多说几句。可我又没什么好说的。
“那我想好了就给你发定位,”天满说完话却没有挂电话,“你那边好多声音啊,在干嘛?”
节假日的饮食店几乎都挺热闹的,街上人头攒动,店内济济一堂,人声鼎沸。
“在外面吃饭。”
“这样啊,在外面吃饭…”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随后,“跟谁?”她简短地问道。
母亲和姐姐的笑容愈发猖狂了。
“在跟家里人。”
“啊,嗷,也是呢,毕竟是节假日,肯定是跟家人啊,哈哈,”余天满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了,回头微信聊,拜拜。”
电话挂断后。母亲和姐姐交换了眼神,没有说话,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我希望她们能先把手机还我。
“我喜欢这姑娘的声音,”母亲说道,却不是对我,而是对姐姐说,“像蜜糖一样的甜美感,让我想到了早期的布兰妮。咬字很清楚,语调也很优雅,家境应该也不错。”
“但是有点装了不是么,”她说,“好听是好听,但能听出是刻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好听。”
“真很正常啊,”母亲教训道,她对声音很敏感,也对声音很有见解,毕竟她就是干这行的,“女孩子故意让自己显得可爱有什么错么,而且人家声音就算刻意听着也很自然啊。”
“你别因为人家声音好听就觉得人家哪里都好。”
“没有,声音在我这只是加分项,”她突然露出很有母性光辉的笑容,“这姑娘太明显了,听得出来吧,特别是最后一段。”
“确实,”老姐也露出相差无几的笑容,“听声音像个美人,不知道长啥样,”她突然想到什么,“我看看她朋友圈有没有照片。”
她们用着我的手机比我自己用的还熟练,也是,毕竟我的每部手机都是她们换新的后用剩下的。
“话说你这手机什么时候裂了条缝,”姐姐问,“上周不还好好的么。”
“摔了一下。”我说。
姐姐耸了耸肩膀,没有在意,毕竟她的屏幕也经常摔裂,她把余天满三个字输进微信的搜索栏里。话说我就一点隐私都没有么。
“喔!!!”母亲和姐姐一起激动道。
“这姑娘好这姑娘好,”母亲兴奋的拍手,“这么漂亮的姑娘到时候生的孩子肯定也可爱,嗨,我家儿子太有福气了。”
“真的假的,”姐姐难以置信地继续往下刷着天满的朋友圈,一个个点开里面的照片,“这照片一张都不p的,底子这么厚能看上我弟弟!?”
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到底什么时候能把我手机还我。
“尝尝,妈妈拜托你个事好不好。”
“不行。”
“明天把她带我们家来做客呗。”
“不行。”
“伊禅羽。”
“叫我的旧名也不行。”我严正拒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