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时天色已晚,我躺倒在床上,心情复杂。将校服的马甲脱掉,发现自己流了不少汗,于是立刻从床上起来。我出到客厅,躺在柔软的沙发,困意瞬间袭来。可惜睡不得,稍作休息,恢复了点精神便到浴室洗澡。
洗完澡,穿上衣服,重新躺回床上。工作日我都是几件校服轮着穿,学校规定的夏季短裤夏季短袖衬衫,虽然母亲常说不要穿着外出的衣服睡觉,但我每天早上起来精神状态都不好,实在懒得换衣服。
我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思考后继续思考,内心的芥蒂久久不能释怀。我是否在消费梅若兰的情感,对她的恋心不闻不问,当我悠闲自在时她却在煎熬,答应了她所谓的游戏,却是自己在享受她为我提供的一切,我的心已经破败腐烂,不成原型,无法在像常人那般袒露在外。
我的心经历过千刀万剐,我使劲浑身解数将其缝补治疗,可这颗千疮百孔的心没有逃离破碎的命运,是残酷邪恶的现实动的手,但唆使的是这个社会,价值和意义冷眼旁观无动于衷的。
我想将破破烂烂的心拼好,哪怕它一些碎片细小如粉末,被风吹散到远方,我仍想找回或者找到替代,只有我拥有一颗完整的心时,它才会重新跳动,才能再次去爱人。这个过程遥遥无期,需要的时间年深日久,我不可能让梅若兰等我,也许明确拒绝才是最好的结果,但这会伤害到她,若兰现在的人生阶段需要我的存在。
左右为难,举步维艰。苦思冥想,毫无头绪。于是我放弃了思考,既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干脆别轻举妄动,走一步看一步。玩会儿手机打会儿游戏转移注意力好了。
[伊哥,开播啦!][喂喂喂][在不在线,玲珑子开播了,看到了快回我][伊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快回来啊啊啊啊啊啊][复活吧!我的伊尝!!!!!]
黄州渝发什么颠呢。qq消息看得我眉头紧皱,回了他一句[刚回家]。我并没有忘记跟他的约定,我曾因为一次违约而吃了苦头,自那以后答应的事都会尽量做到,所以说我陪他看直播的事我是记得的,只是今天回来太累了,没有去看时间。
不得已,我必须离开温软舒适的床,坐到电脑桌前。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不在床上看,是这样的,因为我这段时间和余天满连麦听歌,现在一躺床上看手机就犯困。其次一边躺着开直播跟黄州渝连麦在拿着游戏机也挺麻烦的。
我点开他发的直播间分享,戴上耳机接受他的电话邀请,无视黄州渝的哔哔赖赖,我拿起ns游戏机打开宝可梦。
“都已经派送七个了你才来,”他愤愤道,“快上号快上号,快到下一轮了。”
“别急,开加速器呢,”我不慌不忙地打开热点,让游戏机连上网络,将直播间屏幕上的密语输入后开始匹配。
“不客气不客气,下一位~”叫玲珑子嗲声嗲气道,让人听着有不舒服,却又很耳熟,“再连三个人就带幸运观众打瓦了哦。”
“幸运观众是什么意思?”我问黄州渝。
“哦,我忘了给你讲了,”他说,“连到主播后,人家会问你要多拿一只闪光阿尔宙斯还是跟她一起打一把瓦罗兰特。我就是为了这个叫你来的。”
“你想要阿尔宙斯?”我说,“我盒子里有好几只,没有闪光的就是了…”
“才不是嘞,怎么会想到那边去,”他奇怪道,“我是想让你跟玲珑子一起开黑。”
“为啥?”
“那还能为啥,”他解释道,“自己喜欢的主播和自己兄弟一起开黑打游戏,我要拿去吹逼啊,还为啥。”
“为什么不是你自己去打?”
“因为我水平不行,”他说,“我上去不仅丢人还没法给人家留下印象,还是得你来,你上准行。”
正当我们还聊着时,屏幕上的游戏画面显示已找到交换对象。而我这边也显示到交换对象,只不过对方的id并非是玲珑子,而是大黄狗。
“我不会连到你了吧?”他感叹道,“话说你不会每个id都叫一场雨吧。有什么意味么。”
我寻思黄州渝每个id也都叫大黄狗,不过我没有吐槽就是了。“我的旧名,”我解释道。
“啥意思,你以前叫一场雨?”
“伊禅羽的谐音,”我说,“我奶奶取得。她信佛,因为生我那天,我一落地天上就正好下雨,奶奶把这个当做某种吉利的象征,就让我爸给我取叫禅羽。后来我妈不喜欢这个名字的宗教性质,就把雨给去掉,再把禅改成尝。”
“原来如此,可为什么要用尝这个字呢,念着还好但看着好怪。”
“不知道,我没问她。”
我对自己的名字没太多兴趣,反正我也没有决定权。怪不怪我也不清楚,这么多年早就听习惯了。
在我们聊着的时候直播已经交换完了,又到了下一轮的匹配,宝可梦的交换机制是会搜索与你输入相同密语的玩家,因为密语在直播间是公开的,所以现在可能同时有几百或者几千人再互相撞车,连到谁也不奇怪。
我看着这个名为【玲珑子】的虚拟主播,她的虚拟造型与上次看到的一样,仍是白毛红瞳的吸血鬼少女,穿着哥特式的服装。她应该是个游戏主播,至少每次我从黄州渝手机屏幕上看见她时都在打游戏。
游戏机传来寻找到交换对象的提示音,左上角显示的id正是玲珑子。
“我连到了。”我告诉他。
“卧槽!你真连到了啊,”他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耳机能听到这样的动静,“快快快快快,她待会要问你是要一只阿尔宙斯还是和她一起打瓦,你就发个弹幕说一起打瓦。”
我按照他指导的那样,在陆续交换完帝牙卢卡、帕鲁奇亚、骑拉帝纳后,在弹幕上发了自己的游戏id和自己要一起打游戏的申明。
“好了,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哦~”玲珑子说道。
“开始了,”我说,“你还有机会连上。”
“我就算了,”黄州渝说,“连上了我这技术也不好意思跟人家一起打,你上就行了。更何况我还得给你截屏发给班里的人看。”
这算粉丝与偶像的边界感么,因为喜欢所以不敢太过接近,与其给对方不好的印象还不如默默支持。那样的话,黄州渝喜欢他人的方式有些卑微了。
随着最后一轮派送结束。这个虚拟主播私信那些选择一起开黑的幸运观众,向我们要了游戏id。因为并不是每个幸运观众都是又打宝可梦又打瓦罗兰特的,因此进到群里的只有四个人,除去群主玲珑子就只有三个幸运观众。
进到游戏后先是测试队伍麦的交流,直播间传来自己的声音,有点不像我本人,但无关紧要。
“有个神话哥诶,”虚拟主播惊叹道,“这个神话段位的大神平时也有看我打瓦么?”
她说的神话哥应该指的是我,因为队伍里就我是神话,主播的段位是钻石,其他两个水友则是铂金。而我当然是不看她直播的,但我觉得这样回答会有点不礼貌。
“说有看说有看,”黄州渝指挥道。
“有在看。”
“那你觉得我什么英雄玩得最好,”她这话带有某种试探性。
“黑梦黑梦,说黑梦。”耳机里的军师说道。
“黑梦。”
“哈哈哈,”主播甜蜜一笑,看起来满意了,“你是不是看了我周日那两波四杀?”
“…是。”我姑且先这样回。然后再次求助黄州渝。
“一波回防a点的眼,隔着烟里看到四个,然后直接混死,还有一波是中路对死一个后配合队友道具前压,又杀了三个。”
我将黄州渝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天哪,”玲珑子喜出望外,“居然真的有神话哥看我直播打瓦,好荣幸啊。那我今天要好好表现了,拿出我硬实力游戏直播的风采了。”
进到选角界面,我等完他们选完位置自己再补位,趁着这个时候我得咨询一下黄州渝意见。
“我要怎么打?”
“我想想哈,”他正在贡献他的锦囊妙计,“稍微收着点打吧,全是你在杀,人家主播会玩得很尴尬,直播间肯定看的是主播视角,一局下来都是你在发力游戏结束的快,大伙也没东西看,所以你就打得随意一点,到了残局,第一视角切到你身上的时候再秀一波,给直播间整节目效果。”
他整个计划的逻辑性不错,该说他平时没少看虚拟主播么,感觉以后他会当网络策划啥的。总之我先按照他的指示去打吧。
手枪局,进完点后第一波对枪,我在进点拿信息的时候被对面两枪头带走。
“不是,”黄州渝吐槽,“这演的就有点过头了,我这边姑且还要记录你和玲珑子双排的视频,拿到人前去吹逼的,别让我太难堪。”
要求还挺多。我平时就不怎么会演戏,这居然还让我在游戏里演起来了,有点麻烦,我尽量找出打游戏但是心不在焉的状态。想了想,决定打开手机里的ba,一边打瓦一边打总力战,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应该就能显得自己菜一些了。
结果还真行,认真对枪的时候精准击杀甚至连杀,但是因为要分心去打玩ba,所以没有及时处理队友给的信息,以及推测对方位置,预瞄了几个不合理的点然后白给。姑且把局势比分保持的很接近。
“伊哥伊哥,”黄州渝说,“弹幕里都在说你这个大师含水分,可以表现一下了。下一局开始你认真点打,尽量秀一波。”
“行。”
一波快攻,烟给上后我打闪进点,清一下两边对手,没搜到人,应该在更里面的点位架着,对方在烟里混了两枪,暴露自己位置,我丢了个雷逼迫对方转点,队友乘机将其收掉。但队友立刻被支援过来以及埋伏在二楼的敌人击杀,转眼变成二打四的残局。
因为上一局没有保住枪,所以这把只起了左轮,刚刚还被混了半管血。我先是一枪击杀二楼将我队友击杀的敌人,然后下包骗对面从掩体里拉出来,瞄着右边,对面从左边拉出来,我一个快速定位在他出现的瞬间点掉他的头。捡起他的枪,二楼有脚步,预瞄,收掉。下完包,队友在小道被收掉。我躲到木板下面,往二楼丢个闪,假装暴露自己位置,然后静步移到掩体后面,听到对面跳下来的脚步,拉出来点头收掉。拿下一分。
“喔哦——牛逼。”队友麦传来声声夸赞。
“nice!伊哥,帅麻了,”他说,“老高他们现在也在直播间看你操作,你猜他们说什么了?”
“你直接说就行了。”
“他们说你应该去打职业,为国争光。”
“过誉了。”我打游戏纯粹无聊使然,消磨时间就行,其余任何附加的意义都会让我仅剩的娱乐变味。
“看见没,直播间弹幕全是说夸你的。”
“我没开弹幕。”当初第一次开弹幕看他们的吐槽和玩笑话还挺有趣的,后面看来看去说的话重复性都太高,就那句定型文满屏帅,看腻了还挡屏幕就没开过了。
“啊,感谢—玲珑子的狱卒塞我嘴里送的sc,谢谢老板,”虚拟主播突然开口道,“是啊,在跟幸运观众打瓦。队伍里有个神话哥,巨猛。”
“sc是什么?”我问另一边跟我连麦的黄州渝,“mmo里的大喇叭,醒目留言,就是一种礼物。”
“为什么我打的好,他们要给主播刷礼物。”
“你也可以受个肉然后套皮去直播,也会有人给你送礼物的,”他真的很会出主意。“现在男性的虚拟主播也有市场,再不济男人套女皮也行的,买个好点的声卡谁知道你是男是女。”
如我母亲教导的,我还是个学生,可以先不用去担心生计的事,但到了这个年纪再怎么样都会有金钱的概念,该找什么样的工作更轻松钱来的更快。这类话题经常能在班上的知识分子圈里听到,他们总觉得自己能当上大老板,或者社会精英,好像这个市场有大把大把的空缺给他们开拓似的。
我这个年纪的事实是,即便当上了虚拟主播签了约,就靠着高超的技术和一张嘴皮子也赚不到钱,因为这个社会不是这样运行的,并非说你努力有才华就能得到回报,它从来不存在这样的逻辑,更何况我既不努力也没才华。
“比分维持到现在差不多了吧,”我知道黄州渝在开玩笑,所以没有较真,“我可以赶紧结束了吗?我作业还没做。”
“行行,伊哥,”他说,“我会把你碾压对面的身姿录下来的,你今日的大放异彩定会在玲珑子粉丝群里被传唱的。”
之后的对局就没什么悬念了。对方就一个人的水平高点,团队配合几乎没有,大概是因为段位的差距吧。我反正拿到信息就能对死,同时露头我就能同时杀,打闪前压搜点推进控制包点预瞄对方回防,行云流水,之后的对局没让对面赢上哪怕一把,总算结束了游戏。
“我去做作业了,”我下线的同时关掉直播间。
“急什么嘛,”他疑惑道,“你这把打得巨猛卧槽,弹幕全在夸你,不看下么?”
“不是很有兴趣,”与其看那些没什么营养的抽象话,写作业可能还更有意思一些,“我先下了,后面有什么事再发消息给我吧。”
好,又挺过去一天。成功应付了一堆麻烦,再把作业做点,就可以奖励自己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