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天空斗转星移，随那季节轮流交替。我已将生命的一切与眼前的所见化作习以为常，我心如铁石，身似精钢，世间再没有刺激和新意能够撼动我，即无浩瀚的狂喜，也无深邃的悲伤。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玩着游戏，成功与失败孤芳自赏，无需被人看见。纵有万千忧愁与疑虑，也不过是捕风，稍纵即逝。
“你下周就要走了么…”蝶允莲问道，眼睛悲伤地瞥向别处，手指揪着裙摆，“时间过得…好快啊。”
“是么，”我继续看着屏幕中的游戏画面，“我倒是觉得已经很慢了。”
在爷爷奶奶家预计居住的时间已经快到头了，之后的暑假计划由母亲安排，大概会去别的省旅游，或者去外婆家玩几天，都有可能。总之要离开了。
“不能…再留一个月么？”
“又如何呢，”我说，“老家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也没什么好玩的，多留一个月到时候我还是要回去读书。没意义的，允莲。”
她坐在沙发的对角，悲伤的苦笑着。她早该知道的，没有什么东西会为她停留。虽然很可怜她，但我无法为她做什么。
因为我的心早已经不属于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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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的班级氛围降到了冰点，或者说在我来到班级时降到了冰点。谁也不敢跟我打招呼，谁也不想承认自己与我有关系，即使有两年的情义在，对高年级坏孩子的恐惧显然来的更深。
我在班级在老家积累的一切土崩瓦解，这是当然的，在我动手时就预料到的。在那之后蝶的家里人去找小新他们家里人理论了，听说允蝶读高中的小舅特地从县里赶回来，就为了揍欺负她的坏孩子一顿。
可以说小新的哥哥，以及他混迹的集体彻底盯上我了。之后的校园生活就很煎熬了，校门口总是聚集着一批人在那东张西望，自己只能从校门背面靠河的路回家。他们可能自己也觉得欺负小女生太过火了，所以把恨意撒在我身上。
我百般小心，仍然会被他们逮到，受尽侮辱和殴打，因为大多是些不认识的大孩子，所以即使被打了也不知道该找谁理论。不过最让我觉得悲哀的是，班里一些和坏孩子混的好的同学，也会为了献媚，特意暴露我的回家路线。
在那之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去麻烦爷爷每次放学接我回家，情况好了很多。但爷爷不是都有空，那群人也会突然想起我。
但最折磨人的还是班上。不知是从谁开始，说我和蝶允莲是妖怪夫妻，渐渐地向对待蝶允莲那样对待我，我沦为了同学口中的笑柄，昔日好友迫害的对象，也许是顾念往日情分没对我大打出手。但他们那原先一张张亲善的脸，现在看来是如此的可憎。
在那之后，桌上的笔经常失踪，作业也不由分说地被人拿去抄，和蝶允莲稍微站的近一点就会被同学起哄。他们不断用看笑话看异类的眼神投向我，一些朋友在学校以外的地方碰巧遇见会跟我打打招呼，但也只是打招呼。
我苦心经营的一切化作泡影。顺应氛围欺负蝶允莲的恶果落在自己头上，他们学着我欺负她的手段，用来欺负我。这个地方已经哪里都容不下我了，光是呆在那里，就会惹人生厌。
唯一的慰籍，就是蝶允莲还在我的身边。
“禅羽，”一日平日，她来到我房间，“我来找你玩啦～”
但我现在不想见到她，我不想被喜欢的女生看见自己落得如此下场。我转过身，撇过脸，避免让她看见我的脸。但她还是注意到了，她懂得我每个举动背后的小心思。
“痛吗？”她心痛地抚摸着我眼角的淤青，“是那群大孩子欺负你了么，我去跟爷爷告状。”
“不。不是，”如果是那群家伙的话我可能还会好受点，“是班里的人…”
我珍惜着自己与蝶允莲的所有回忆，全部当做此生不会再有的美好，我喜欢她，即使我被残忍的对待，只要蝶允莲还在我身边我就能坚持下去，所以想用我所有的思念与形式去珍惜她，以及与她有关的一切。
“你借我的那只铅笔…”我的笔全都不见了，只能向她借，“被他们，抢走了…”他们说这是定情信物，要宣扬我们的爱情，“我想拿回来，但被他们丢了。”
“我气不过，就和他们打在了一起，”真是屈辱啊，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如此狼狈，“我没打过他们…也没把铅笔找回来…对不起…”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把我的软弱和无能暴露在蝶允莲面前，浑身上下的伤口隐隐作痛，但都不足以让我哭泣，唯独承认自己保护不了她这件事，让我伤心欲绝。
蝶允莲把我抱在怀中，我将头埋在她窄小的胸膛，丑态毕露，眼泪和鼻涕止不住流淌。
“没事的没事的，”她轻轻拍着我的脑袋，安慰着我，“禅羽已经很棒了。”
她想尽可能的抚平我的伤痛，但我太过脆弱，即无法承受肉体的伤害，也无法割舍对他人的依赖。自己在老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想逃离这个伤心的地方。
“我想回家了，”我哭着说出这句话，“我想回爸爸妈妈那边，再也不回来了。”
离去，然后换个新的地方重新来过，不会有这些势力又盲目的同学，也不会有为非作歹的坏小孩。在新的地方找到自己容身之地，再次融入进去，寻求安逸。
“你要走么？你已经不想在这里了么，”她的声音犹如一阵寒风，“那…我呢？”
我的心被冻僵了。
“你要抛下我么，禅羽，”她的话让我肝肠寸断，心乱如麻，“不要，我不要你走…”
我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没有能够继续牵着她的手走下去的自信，趁我现在还没被伤透，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看见她手腕上的伤口，以及她哭着挽留的话语，这太难了，要我离开她太难了。
“留在这里，好不好，”她说，“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会保护你的，禅羽。”
心中的鬼魂在嘲笑我，明明当初一开始是想保护她的，被她那份可怜打动了心灵，装作英雄的样子，大言不惭地说些不识好歹的话。事到如今原形毕露，想的第一件事就是逃避么。太不像话了，伊禅羽。
“抱歉，”我挺起身子，擦干眼泪，“刚刚只是太难过了，说了些奇怪的话。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蝶允莲露出灿烂的笑容。她贴近我，想要亲吻，却有一只倒吊的蜘蛛落在我们中间，让我想起这场悲剧的开始，我害怕它吓到蝶允莲，向伸手将它弹飞。只见她两手合掌，将蜘蛛拍死了。
“真不会看气氛，”她用抽纸擦了擦手，“来，禅羽，继续亲亲。”
我们吻在一起。心中没有感受到以往的甜蜜，反而是…疑惑，蝶允莲不怕虫子，玩起恐怖游戏时也没被跳脸杀吓到过，那为什么当时会被吓成那样呢。而且约她在河岸见面时，她为什么留在那里不走呢。钓鱼那次，我明明叮嘱过她了，又为什么还会出现在那里呢。
我们的嘴唇分开，蝶允莲原本灿烂的笑容，在我眼中变得诡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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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认为自己睡眠质量还是很好的，闭上眼十分钟内入睡，每次睡满七小时，并且不会中途醒来。但可能是今天打游戏打累了午睡一会儿的原因，可能还得再加上不远处茶叶厂加工的哐啷声，才使得我半夜二点睁开眼。
然后看见穿着轻薄睡衣的少女骑在自己身上，她俯下身子，夺走我的双唇，纤细的指尖再次贴近我的肌肤，温柔地爱抚着。嘴唇分离的刹那，我的肺部系统重见天日，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想打开床柜的灯，看清闯入自己房间的人是谁，但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即使看不清少女的脸，但是她白色的头发辉映着窗外灯光，在黑夜中创造点点荧亮。
“我们在一起好不好，禅羽。”
我听着她说话。
“谁都会抛弃你，不论是家人还是朋友，最后都会离你而去，踏上自己的人生。”她抚摸着我的脸颊，“很孤独对吧，这世界根本没有长久的关系，孤独只增不减，永久徘徊。但是没有关系了，禅羽，我会怀上你的孩子，我们就在老家结婚，这样你就不会再寂寞了。”
我们想要与人拥有一段关系，将其制造成桎梏困住他人，借此来守住这段关系。虽然时而苦不堪言，时而蛮不讲理。时而恶意满载，时而悲喜交织。但我们就是如此的需要与他人的关系。
蝶允莲想留住我，她认为我没有改变，判断我对她仍有爱，认为我会再次因为愧疚和歉意而驻足，但我变了。变成了谁也不认识的模样。这很正常，因为人无法改变环境时只能适应环境。
没有变的人是她。
一股温热滴落在我胸膛，浸润开来。我打开了灯，她还是最初那个在角落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孩，发出渴望羁绊的呜咽。
我把她丢在了那个夏天，即使过去了这么久，她还留在这个村子，还留在那段岁月，不肯向前。没有去交新朋友，也没有到环境更好的地方读书，一遍遍咀嚼着那些回忆，生存到现在。
“允莲，”我说，“该放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