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累死了,”余天满推开家门,手里提着红色渡有金条纹的大袋子,“班上的人怎么都这么早结婚,结婚也就算了,还都挑年底的时候。”
“辛苦了,”正好在客厅逗猫的桃乐丝说道。她走到玄关,接过天满手中的袋子,“没有喜糖么?”
天满敲了敲肩膀,“前两次的喜糖不还没吃完么,还有那一箱橘子啥的…”她拍落沾在她米白风衣的彩纸亮片,“他们的伴手礼还挺有意思的,你看那个粉色箱子,打开看,里面水杯牙刷还有啥巧克力卷,摆得整整齐齐的。”
“吼,现在喜酒的伴手礼都送这么多东西了,”桃乐丝合上箱子,准备放回袋子时发现,“下面是什么…红枣花生?”
“早生贵子咯,有这种寓意啥的。”余天满脱下大衣,将其挂上客厅的落地衣帽架,“桌上的拼盘上不就摆着这些么。”
“啊~阿姨送的,”说着她便吃了口红枣,试试味道。
“这称呼你要坚持到多久,”天满抱起地上的黑猫,忍俊不禁道,“该学着喊婆婆了,小桃。”
桃乐丝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与自己爱人在世俗上法律上并非正当关系的她,还没法接受婆婆这种明确具有社会关系的称谓。
“婆婆估计也希望我们早点生孩子的,”天满坐到沙发,抚摸着怀中的猫咪,比以往更加轻柔,似乎在模拟未来的某些情景,“我也有点…想要了…”
“咱们这不才毕业两年么,”桃乐丝将袋子往客厅角落一丢,坐到天满旁边,拿着遥控给电视换台,“而且玥姐不已经怀了么,他们家里人都挺高兴的,估计过年回去的时候要遭罪了。”
“这话说的好生分啊,”天满浅浅微笑,看着眼前从初中起长相就没什么变化的少女,身材也是,“都这么久了,心里那道坎还没过去么?”
桃乐丝摇了摇头,客厅的电视接连切了好几个台也没什么好看的,索性直接关掉了。天满怀中的黑猫走下沙发,再踩着桃乐丝纤细的大腿,在上面盘蜷而眠。
“生活方面早就习惯了,这么多人住在一起,聊聊天,互相帮个忙,生活方便不少,也不无聊,只是…”她淡漠的眼神飘落着哀伤,“没法坦荡地去跟人道清我们的关系,让我不太舒服罢了。”
余天满的思绪在眼中闪烁,她牵起了桃乐丝的手,用手指摩擦着她的手背。
“唯独这件事,没办法呢,”天满淡淡地说,“要不我想办法补偿你一下,单独给你办个婚礼,来宾就请我们自家姐妹,再充当个司仪伴娘啥的,让你跟伊尝拜个天地或者交换戒指啥的?”
桃乐丝皱了皱眉头,一时间没法确认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随后她试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发现自己也没那么向往婚姻的殿堂。
“还是算了吧,我只是不喜欢在人前撒谎,又不是想讨个明媒正娶。”
“可惜了,我其实刚才都想好拜托谁来安排了,”余天满遗憾地笑了笑,继续把玩着桃乐丝骨节分明的手指,随后说道,“其实我觉得婚礼这种事情还挺色情的。”
“…哈。”
“你想想啊,婚礼实际上不就是大张旗鼓地告诉别人今晚要**么?”天满解释着,“然后那些来宾一直说什么,早生贵子早生贵子,不就是在催新娘赶紧被中储么…所以就,很色情,不是么?”
桃乐丝被她这套理论惊呆了,微张着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你是不是被若兰传染了,什么事情都能往那方面想。”
本就是从小到大的好友,在高中时代又爱上同一个男人。如今居住在一起,在一同服侍恋人时,桃乐丝听着若兰炫耀自己的光辉战绩。夜深人静的小树林,夏令营的帐篷里,海边时的漂流圈,学校的天台,网吧的包间,高速路堵车…等等,她这才得知自己的好友不仅是个野战爱好者,还有各种挑战精神。
“可能是有点吧,”天满想了想,“毕竟都生活在一起这么久了,变得相像也正常。以前叫她学跳舞还死活不肯,现在不也跟我一起学了吗~”
“她那是看你跟伊尝用的各种体位,羡慕你那柔韧性才学的。可她现在这个年纪也无济于事了,到时候肯定还是回去练瑜伽。”
天满被她泼的冷水打击到了,露出囧字一般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原本的状态。她拿起遥控器重新打开电视,然而电视开机还有十几秒广告,她正好借这段时间想点事情。作为姐妹之间的调和剂,家中的顶梁柱。外出时为了给恋人撑面子,衣服要精挑细选打扮要无微不至;在家时负责家中大部分家务,掌握家中姐妹的动态做好调和。而此时的她,仅仅是在发呆而已。以前就决定要做的事情,现在安排好但还没做的事情,未来还在考虑要不要做的事情。在她脑中排列组合着。
电视正播放着乡村家庭伦理剧,一位母亲正唱着儿歌哄孩儿入眠。天满看着电视剧中婴儿,圆圆的脑袋,鼓鼓的腮帮子,不肯入眠的大眼睛正对着屏幕拍摄他的镜头,露出憨厚可人的笑容。
天满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露出甜蜜的笑意。
家中的走廊传来滚轮的滑动声,天满和桃乐丝闻声转头去看。留有M字刘海的黑色长发女生拖着行李箱来到了客厅,穿着褐色的毛领长大衣,内搭灰羊毛连衣裙。她也注意到了客厅的二人。
“天满姐,桃子姐。”她打了声招呼。
看着那有她半个人高的行李箱,余天满这才反应过来,“啊,我都忘了,是今天的机票来着,”她连忙起身,“等会儿,我喝口水。”
“没事的,天满姐,我可以自己过去的。”
“自己怎么过去,”天满放下水杯,“这里隔车站和马路老远了,我开车送你去机场。”
看着她重新穿上衣服并将车钥匙收进口袋,嵯峨叶留佳微微鞠躬,“那就有劳了。”
桃乐丝不像天满那样对家里每个成员的近况都了解得那么清楚,但她也能根据眼前的一幕推测出来个大概。看着二人推开门,提着行李出门槛,桃乐丝抱着猫咪来到玄关处,说道。
“路上小心,佳佳。”
叶留佳会心一笑,朝她挥手道别,“はい。いってきます(嗯。我出发了),”随后便关上了房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节奏。想要开拓视野,想要放松心情。一起生活固然不错,但偶尔也要有自己的时间和安排,不可能什么事都大家腾出时间一起,孤身一人去寻求某物才算健康的生活,而且这样也活得更自由些。虽然看着熟悉的身影离开家门,并且接下来一段时间再看不见时,我们也要学着习惯。这对彼此都好。
岁暮如约而至。家里的人们大部分都安排好新年的计划了,因为伊尝家中老人的关系,没法把所有人都带回去,所以就各自安排了。一部分人决定和亲人回自己老家过年,另一部分人打算就在城里房子过年。不过都准备着初三初四左右去恋人的老家,这里之后再说。
叶留佳回国过年后预计陪个父母两月后再回来,年末那段时间又有好多人要回老家过年,她稍微算了一下,今年算上自己大概四个跟原生家庭关系不怎么好的姐妹在城里过年。桃乐丝伸了个懒腰,心中思绪万千,创作的灵感在她体内涌现,打算回房间起个稿。
家中渐渐变得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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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很吵,想不到什么很美妙的词汇形容这种动静。热闹么,喜庆么,没什么感觉…给人的印象反而是村里太安静,不制造出点大的声音,仿佛世界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因为害怕,所以点起鞭炮让世界热闹一些。
这样的话,感觉更加孤独了。坐在二层的阳台,玻璃桌上拜访着亲戚送的酒水,远方正放着灿烂的烟花。那是隔壁镇放的。归功于天满选的地方,这栋自建房的视野很好,老家最好的风景尽收眼底,虽然也只是几座山和下面的村镇罢。
酒喝完了,想去再拿一瓶。但是亲戚送的东西基本都被玥姐收拾好了…得知柳韶玥怀孕的消息,两边家庭的人都送来各种金银首饰、孕妇的保养品、孩子的玉佩…柳家那边更是单独送给我名贵的茅台和茶叶,祝福的同时还在夸赞我干得好。嘛,总之就是那个意思。
找不到厨房在哪,所以也找不到冰箱在哪。这栋由天满敲定的法式别墅,为了突显层次感,四层都是不同面积的几何形体,故此内部布局也很复杂差异化。这栋房子是前年建好的,也就去年住了一周,所以现在找杯酒都麻烦。
我之前就觉得这样的房子太奢侈了,在乡村里的火柴房中完全属于鹤立鸡群,每次从景观阳台向下看都有小孩子在周围参观仰望。有些引人注目了,还给村里的老乡一种我发大财的错觉…但把全权交给天满的我事到如今也没资格抱怨这些。
继续一个人在阳台喝着闷酒,除了胃火辣辣的疼以外,脑子却还是精神得很,没有一点想要昏困的迹象。老丈人买的酒到底行不行啊,我知道不该这样质疑别人,只是酒的效力过于不理想了。我清醒着,却不想清醒着,想要大醉一场,倒地不起,然后让烦恼解决烦恼,让事情解决事情。那显然也不太可能。
“怎么了,小尝,一个人在这喝酒。”
柳韶玥从身后抱着我,双手扣在我的腰间。因酒精而发烫的脸颊,传来她朱唇的冰凉。心中的爱意在今日异常躁动,似乎平时压抑它的东西消失了,不断催促着我。
我转身,看着趁春节气氛盛装打扮的妻子。水母头的“触须”部分被编成及腰的长辫,换上青白色的月袖旗袍,复杂细致的花枝纹样从领口顺着琵琶襟到下摆,从疏到密,花朵和纸条集中在前片底部。量身打造的贴身尺寸和收腰设计展现着她婀娜的身材,我的手轻挽在她的腰肢,再慢慢抚摸到臀部。
“只是有点不习惯,”我缓缓说道,“身边这么安静。”
明明远处烟火齐天,山下鞭炮接连不断。我却说出太安静的话语,像是病了,也确实是病了,慢慢变得没法耐受住寂寞了。
“你呀你,”玥姐捏了捏我的鼻子,宠溺地笑着,“没有好几个女朋友在身边就不习惯了是吧,大情圣。”
她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问题。我承认自己的贪心,怀揣着超越道德的勇气,一手缔造了如今自认为最理想的生活,而这样的生活需要多方面的支持和让步,才能长久地维持。所以很多事要处理好,这也是我所头疼的。
“…是啊,其他姐妹肯定也想和你一起回来,在你的亲戚邻居面前宣告自己是你的爱人、伴侣…被他人所悉知,被公众所认同。因为我们这样有些扭曲的关系而无法做到,所以小蝶才甩脾气不肯从家里出来。确实,很让你为难…”
玥姐她虽然看起来逆来顺受呆萌天然,实际上在情感上却异常精明。
“但是小尝你不用太过操心哦,”她眯着眼微笑,“爱上你的都是些好姑娘,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接受这种关系的,所以不要把她们想得太脆弱了。”
可能我做了正确的选择;可能是我奇迹般的幸运让我遇见了对的人;可能是曾经遭受过的苦尽甘来得到了现在的结果。我现在寻得了至高的幸福,幸福到让人觉得如梦似幻,好像一伸手一切就会化作捕风,云消雾散。所以我幸福着这种恐惧,又恐惧着这种幸福。
“啊,再不行的话,”玥姐睁大她那无暇的双眸,“让家里姐妹结婚再离婚,大家伙轮着各来一年怎么样?可能尝下鲜后发现没那么有意思,之后就不会觉得不平衡了。”
这种事也能尝下鲜么,被韶玥姐姐的奇思妙想惊讶到无言以对。脑中试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太荒谬了,乡下再怎么老龄化也不至于每年换个妻子他们能浑然不觉吧。
“别说这种笨蛋话了,”我捏了捏柳韶玥的脸,“今天走了这么多地方,还不好好回房间休息?”
“啊、啊~痛,”柳韶玥这样喊道,然而我根本没用力,是她太过细皮嫩肉了么。她用手捂住被我捏过的地方,哭卿卿道,“唔…小尝长大了,都开始欺负姐姐了。”
要不是她怀孕了我现在就把她抱到沙发上欺负一顿。同时把电视声音开最大来掩饰过去。
“…好啦,我这边还在群里聊天,给姐妹们报告情况,”韶玥姐姐抚摸着我发烫的脸颊,“报告完了就回房间,你也少喝点。”
“聊天回房间躺着也可以吧。”
“哎呀~干嘛老让人家回房间,难得打扮得这么好看,”她在我胸口轻锤一下,“这才十二周呢,肚子都没大起来,瞧你担心的。”
韶玥姐姐肚子中是我的孩子,即使没有任何明显的特征,但从医院得出的结论非常确切。即将为人父的我还没有多少实感,毕竟刚毕业任职没几年,对自己是否能担任父亲这个身份也没多少自信。
“她们似乎在老家呆得都挺无聊的,”柳韶玥看着手机屏幕里的消息,“姑娘们一个个没了你就要死要活的,哈哈哈,看来她们也很寂寞呢。”
韶玥姐姐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想到了些什么,“要不让她们赶紧怀上吧,这样你不在的时候也有孩子陪着她们。”
“哈…”我想了想,“再说吧,到时候问问他们的意愿。”
孩子。我还说不清自己对于增添家族成员的态度,不管是现在的恋人们也好,还是未来的孩子们也好,都是要承担的责任,也是要去爱的存在。
老家的夜渐渐深了,烟花不放了,鞭炮不吵了。小时候总是背着家人去的游戏厅已经关门了,炒面煮得很好吃的那家夫妻店现在也不做了。我们的存在从未离开过孤独,是孤独使我们逃避,是逃避使我们撞向他人。
借着酒劲,与玥姐相拥热吻。同时用双手的触摸,表达对她炽烈的喜爱。曾在我委屈啜泣时为我拭去泪水,在我孤身盘桓时陪伴在身边。从小时候起她就一直在照顾我,教我唱歌,教我画画。现在仍在照顾着我的生活,关心我的健康,抚平我的伤口,怀上我的骨血。
“伊尝!”世姐怒气冲冲来到楼上,脱下大衣,露出挂壁式的红色旗袍,用金丝绣着匀称的凤凰鸳鸯,“叔叔说你一身西装配个运动鞋在老家走亲戚。搞什么鬼啊你。”
全然不顾我与韶玥正在亲热,直接一巴掌用力拍在我的屁股上。伊世姐姐一如既往的蛮横,我都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就挨了这下。
“我不是说了皮鞋忘记带回来了么,拿运动鞋凑合一下。”
“不知道找老爸借一双吗,啊?”世姐怒气冲冲,蒙受奇耻大辱一般。而她的怒火还不单单冲着我,“小玥你也不懂得说他,怎么想的让他那样就出去。”
“哈哈,”玥姐短促的笑声宛如竹叶拂动,柔和清脆,“小尝那样穿着也很帅哦,有什么不好的。”
“哪.都.不.好!”她厉声道,表示没打算跟她开玩笑,“今年可是爷爷七十大寿,全家的亲戚都回来了…太不像话了。小玥你居然还做炸虾,老家年夜饭都是不吃炸的东西,搞什么啊你。”
“我家每年都吃啊,”玥姐嗔辩道,“而且做的时候公公婆婆也没说什么呀。”
姐姐并非传统的人,但是个很在意表面工作的人。能走的形式尽量走走,能给的面子尽量都给,这样人际上面子上之后的路子就会更好走。这是她的理念。
为了让她消火,玥姐倒好茶并拿出她爱吃吃的曲奇。收效甚微。伊世在新年的家族宴席上喝到了最后,她酒量虽然没到韶玥姐姐那般千杯不醉的地步,但在酒局久经沙场的她也是游刃有余。但是酒精依然袭害了她的大脑,让她有些昏沉,一次的发怒让她有些疲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了玥姐倒的安神茶。
世姐的旗袍因为是挂脖款式的,露出后背且没有袖子。而且这件衣服其实是配合玥姐临时买的,所以尺寸没有那么到位。胸部的下围以及胯部因不和身,在她前凸后翘的身材影响下出现褶皱。胸部更是在衣服的挤压下从侧边露出些轮廓的浑圆,她两手抓在衣服胸口两侧往上提了提,再将侧边的胸肉挤回去。
“懒得说你们了,”她又喝了一口茶,“我洗个澡回楼上睡觉了。”说完便站起身。
玥姐制止道,“楼上睡?别嘛,今晚就一起睡呗,”她拉住伊世的手。
“别告诉我,”她翻了个白眼,“都这样了你还打算做吧?”
“不行么,难得穿得这么好看,”说着她戳了戳伊世侧乳的肉,“你看,多色哦,不趁着日子来个迎春炮太可惜了。”
玥姐说出的词汇让我汗颜,让伊世语塞。她看了一眼我,眼中身为姐姐的怒火已经消散,剩下得是女性的柔情,还有矜持。
“你可是怀着孕,怎么做。”
“就是因为怀着孕才要你一起啊,”她义正言辞道,“都迎春炮了,我光用嘴太扫兴了,所以你也一起嘛。”
世姐似乎想拒绝,因为她酒喝了不少脑子不清醒,怕不小心玩大了。安全着想,她觉得自己应该拒绝,但也因为酒喝多了,所以想不太清楚怎么算安全。潜意识告诉她不做就不会出问题,拒绝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但迎着韶玥殷切的眼神,她自己…扭捏着双腿,咬着嘴唇的样子,显然也不是不想做。
“别搞到太晚哈,”她垂下眼睑,做出妥协,“大年初一得早起吃早饭,还要拜访其他村镇的亲戚,再跟奶奶去庙里拜拜…总之伊尝你给我速战速决。”
我心领神会。走过去,与韶玥修长的玉手十指相扣,同时将面目通红的世姐拥入怀中。左亲一口,右吻一下,将身着性感旗袍的她们带入房间,好好地探讨了关于传统文化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