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听不到克莉丝汀叫她老师。
因为她心乱如麻。
她被迫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像被猫逼进墙角的老鼠,已无处可逃。
而猫,而她的好学生乖徒弟克莉丝汀正对着她慢条斯理地舔舐爪子,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将她生吞活剥。
偏偏格蕾什么都做不了。
她如今这具身体实在软弱过头了,根本反抗不了克莉丝汀,就像被按住了尾巴的小老鼠,无论她如何挣扎反抗,都逃不出猫咪的魔爪。
格蕾想要推开克莉丝汀,但她甚至不知道该把手往哪儿放——
今天克莉丝汀没有披挂铠甲,只穿了件轻便的背心,便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来,以前格蕾或许能大大方方地把手放在克莉丝汀的肩头,但如今……如今……
格蕾实在没办法触碰现在的克莉丝汀。
胸、腹、肩,无论是哪儿似乎都不合礼法。她可是克莉丝汀的老师,克莉丝汀可以不明事理,但她不能不明事理——
她干不出这种背德之事!
所以前剑圣小姐的双手竟无处安放,明明克莉丝汀并没有特意钳制住她的双手,她却像是被绑住了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克莉丝汀靠得越来越近。
最后她忍不住闭上了眼。
「你不能……不能这样啊!莉莉!我可是……可是你的老师!」
格蕾几乎忍不住这样对克莉丝汀说。
但她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实在是太羞耻太丢人了,唯独……唯独这件事不可以,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让克莉丝汀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所以,她似乎只能默默承受了。
闭上眼,悲哀而屈辱地承受来自克莉丝汀的掠夺和欺负。
于是格蕾别过了脸。
然而预想中的事并没有发生,克莉丝汀并没有对她做什么。
空气沉静,静得像是能够听到雪花落下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格蕾迟疑地睁开眼。
她看到克莉丝汀依旧站在她的面前,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可她们两人间的距离已经无声无息地拉开了,气氛随之从危险变得安全。
格蕾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克莉丝汀又为什么放弃了对她做些什么而选择主动退回去。
她想问,但又不敢问。
既然她没有问,克莉丝汀当然不会回答——克莉丝汀只是突然转过身,垂眸。
就像她步步紧逼格蕾那样突兀,她放开了格蕾,接着低声说:
“心乱了,剑也就自然慢了……挥剑时,切勿三心二意。”
“……”
格蕾有些不知所措。
她怔怔地目送克莉丝汀离开,心想原来只是这样吗?克莉丝汀这样对待她,原来只是因为发现她挥剑时三心二意,所以生气了?
这样说是说得通,可……为什么,她还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可要她说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偏偏又说不出来。
最后又待在原地纠结了片刻后,格蕾决定暂且假装这件事没有发生过,继续像之前一样,来到克莉丝汀身边不远处练剑。
不过这次,就连她自己都说不出是故意或是无意识的,她拉开了和克莉丝汀的距离。
……
克莉丝汀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不过她没说什么,也没什么好说的,因为她向来嘴笨不会说话,或许最适合她的就是保持沉默。
于是她沉默地给自己加上了超过平时数倍的负重,直到她的身体不堪重负才停下——就像在赎罪,亦或是自我惩罚,骑士姬开始同时苛责自己的身体与灵魂。
或许就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何她会对老师做出如此僭越的事,她认为自己是错的,是不对的,她几乎自认再无颜与老师相认。
「明明……
明明上次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为什么……」
她咬着牙,边挥剑边想:
「为什么这次还是会在老师身上重蹈覆辙呢?」
上次对老师做出僭越之举过后,她就已经惩罚过了自己——用远超平时数倍的负重和运动量,那程度甚至称得上自虐了——或许是因为克莉丝汀知道老师绝不会惩罚她,也正因此,她的负罪感才会过分强烈。
肉体因重负而疲惫不堪,甚至感受到了久违的痛苦,精神也因背德与那些僭越之举遭受折磨。
宛若以荆棘抽打己身一般,克莉丝汀不断告诫自己不应僭越,不应对老师产生任何非分之想。
她自认有罪。
所以她尽力遏制自己体内某种已变得蠢蠢欲动的情感,甚至想要将其彻底扼杀。
所以她折磨自己……却在肉体和灵魂的痛苦中获取安宁,甚至快乐和愉悦。
她不知道这份快乐和愉悦来自哪里,她因此感到迷惑,却又满足——渐渐的,她开始觉得自己变成了头怪物,毕竟正常人怎么会因着迷于自虐呢?
但隐约中,她却觉得自己终于认清了自己的本质。
承认吧,没什么好否认的,其实旁人眼中高洁凛然的忍冬骑士并不存在,真正的忍冬骑士只不过是卑劣而扭曲的坏孩子,渴望得到老师更多的关注,渴望被老师拥抱,渴望老师的爱。
正因如此,她才会恪守所谓的骑士守则。
因为只有恪守所谓的骑士守则,她才能将心里的那头怪物牢牢锁住,不让它跑出来。
她竟有些羡慕贪婪魔女。
因为贪婪魔女无须恪守什么骑士守则,因为贪婪魔女已经彻底变成了怪物。
想到这里,克莉丝汀眼前忽然再度浮现出了贪婪魔女用来困住她的那场梦——
梦中没有斯嘉蒂,没有切希雅,没有龙族的女武神也没有贪婪魔女多洛莉丝。
老师不再是剑圣,她也不再是忍冬骑士,她们俩都成了普通人。
在那个陌生的世界里,她们俩隐居于荒野之中,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清贫简单,却再幸福不过了。
因为梦中老师的眼里只有她,因为梦中老师只爱她,因为她……
她也深深地爱着老师。
可这份感情是不被允许的,是不应当存在的,所以她压抑着这份感情,她用骑士守则锁住了它,不愿让它暴露出来。
原本这份感情或许会渐渐死掉吧,就像被封存了许久因此干瘪失去所有活力的种子,但贪婪魔女那个家伙给她心底的那颗种子浇了水,培了一捧土,甚至带来了缕阳光。
老师被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老师不知道她已经发现了老师的身份。
……
克莉丝汀忽然放下了剑,抬手,很奇怪地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胸腔。
恍惚中,她好像听到了植物生长的声音。
于是她知道,她大概再也困不住心里那重新活过来的感情了。
「迟早会忍不住的吧?」
她垂眸,用眼角余光扫过身旁似乎什么都还没发现的老师,面无表情地,却充满负罪感地想:
「到时候还请不要怪我,老师,谁让你……」
「谁让你,把我教成了这样的坏学生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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