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元旦快乐，哥哥。”
张默刚上公交，就看到后排座位有个女孩子朝他挥手打招呼。
“元旦快乐。”
芯芯穿着一身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头上仍是戴着第一次遇见时的棒球帽。
那件外衣非常厚实，这让她像是裹着一层厚重的棉被一样，芯芯整个人缩在衣服里，显得她的体型格外娇小。
毕竟是冬天。
张默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感觉好久不见了，哥哥。”
“是挺久的。”
公交车启动，两人看着窗外闪过的街景，前两天下过一场大雪，积雪未消，街道旁的屋檐上、树杈上，都还积着一层厚厚的白雪。
车外寒风凌厉，车内却享有空调的温暖，这让芯芯不由得打了几个哈欠。
“我困了。”
“那你睡会，到站我叫你。”
“嗯。”
芯芯又戴上衣服后的兜帽，扭了扭身子，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张默身边睡着了。
这家伙大概又熬夜打游戏了吧？
但也不怪她，张默感觉自己也有点犯困，大冬天的早上八点钟就出门，这种感觉自从不去学校后他就再没体会过。
换做平常，现在应该是冬眠时间才对。
但今天的张默是睡不着的，他甚至不到五点就从睡梦中惊醒了。
他梦见他的小时候的事，梦见他的朋友们和他父亲，梦见曾经或欢笑或难过的场景，又紧接着，这些画面扭曲起来，就如水流泛起的涟漪，又愈发加快，交织在一起拧成一股漩涡，将所有的一切全部吞噬进去。
随后就被惊醒了。
可能不算是噩梦，但也绝对称不上是个好梦。
张默看了看身旁倚靠着的芯芯，她倒是一副很安心的睡脸，就好像摒除了世间的一切叨扰一般。
她怎么睡得着的？
但张默不知道，实际上芯芯也是刚刚才睡着，她一整晚都在焦虑，推测着今天过后事情的走向。
在她的房间里的黑暗中，她蜷缩在被子里，将想到的可能性一条条罗列在手机的记事本里，针对各种情况定下行动计划…
甚至今早上车，甚至一直到刚才，她大脑中的可能性还在不断翻涌着，芯芯一直都处于神经紧绷的思考状态。
直到张默在她身旁坐下来，她才有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的心情渐渐放缓，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松弛下来。
安心的感觉，因为张默是「家人」么…
但只要放松下来，彻夜未眠的疲惫感便涌了上了，芯芯感觉昏昏沉沉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她也不再顾虑，干脆什么都不想，安安稳稳的趴在张默身边睡上一觉。
可惜这一觉只有十几分钟。
“芯芯，醒醒了，我们快到了。”
芯芯还迷糊地揉着眼睛，就已经被张默拉起来下了车，冬天的冷风吹过脸庞，她渐渐清醒起来。
眼前是连绵小山丘，这里是F市的风景区，中间偏高的三座山头起伏着好似元宝的形状，所以被称为元宝山。
张默和芯芯算是最后两个到的，虽然也没迟到，但大伙显然来的更早些。
张渺和小楠也是一身冬装，而宣仪却只是穿着件青色的运动外套，头发扎成马尾，似乎一点都不怕冷寒冷，一副飒爽的感觉。
不过，他们三个正各自手里拿着一根烤肠在吃。
此时父亲张灵也过来，他穿着件深灰色皮夹克，给张默和芯芯一人递了一根烤肠。
于是这六个人就在山脚下一起吃烤肠。
“你们来的好早啊。”张默说。
“没多早，都是差不多刚到。”小楠应答。
两人对视了一眼，而就这一眼，让他赶忙又退开两步，张默不得已地绕道芯芯背后，与小楠保持远距离。
半年未见后，本能的感觉来的格外强烈，就好像假期那天夜里的反应一样，让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小楠也是如此，不过她要比张默的意志力更强些，所以看不到太多的闪躲动作。
“那，走吧？”
吃完烤肠后，大家便开始了今天的行动。
六人沿着石阶路向山上进发，台阶上的积雪被清扫过，但有些地方被冻结住，芯芯踩上去的时候险些滑倒，还好张默在她身后扶了一把。
“小心路滑。”张灵提醒道。
“如果没这场雪的话，上山的路会好走些。”小楠说。
“不过那样的话，就看不到这雪景了。”
宣仪看着路边挂满雪花的树木，尽管这半年来她也不止一次登上这座山，但这却是她第一次看到人界的雪，只觉得很有意思。
“西京那边的冬天，天冷的滴水成冰，漫天的大雪会把树枝压断掉，相比之下，人界的冬天感觉温暖和煦的多，我很喜欢。”
“难怪你穿这么少，原来是习惯了。”
几人一路向上，这山不高，没过半个小时就已经到达了山顶，山顶上是一座元宝形状的亭子，白雪映衬着它镀金的表面，金光闪闪的很亮眼。
山顶的视野极好，趴在亭子前的栏杆旁俯看，几乎能将F市的一半尽收眼底。
“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在这里生活了15年半了。”张默感慨。
“是啊…但也要到此为止了。”小楠叹气。
“唔…我还一直觉得自己接受能力是比较强的，但如今也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了…爸爸，要不你就告诉大家，其实根本没有那种自相残杀的设定，这半年来都是你在骗我们吧？”
芯芯朝爸爸张灵眨了眨眼，而张灵双手一摊，苦笑道。
“我倒想。”
这时宣仪似乎想起什么，她转过身来问大家：
“说起来，之前生日那天许下的愿望，大家有实现的吗？”
“我的愿望倒是实现了，暂缓时间嘛，虽然只有半年，但也足够，无所谓了。”
“我的还没呢！《丝之鸽》又鸽了！要是我赢不了，麻烦赢得那个人替我通关吧！求求了…”
“我也还没见证你们生命的意义，但相信在不久之后，我会明白的。”
“我已经准备好了，张默，你给我等着吧！”
小楠这话让张默又想起她那天许下的愿望，这…她不是开玩笑的吗？她真想亲手杀我啊？
宣仪点了点头，继续说。
“那，我就按照约定，明天就开始了…”
“还有一点…我想说的是，我们都在为自己所想的未来而行动，所以不论结果如何，希望大家不要记恨于我。”
“放心吧宣仪姐姐，芯芯是绝对不会恨你的！”
说话的是芯芯，她直接上前扑到宣仪怀里抱紧她。
“他们几个打游戏可菜啦，要不是姐姐在，就我一个人带他们想赢都难哦，谢谢宣仪姐姐呢。”
芯芯这一句话把大家整笑了。
“别看我，我战绩几乎没负过。”射手位张默很自信的回应。
“我虽然经常阵亡吧，但我辅助可是贡献不小吧？”小楠也理直气壮。
于是四个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爸爸张灵。
“行行行，就我玩的最菜好啦吧！作为补偿，中午我请大家去吃火锅好吧！”
“好耶！”
张渺对此深感疑惑，感觉他好像错过了什么。
于是中午热热闹闹的一起吃了火锅，吃完后还打了把游戏，然后就各自回去了。
晚上的时候，张默叫来吴迪和王凯请他们吃饭，作为感谢他们朋友一场和这么多年来的照顾，以及和他们最后的道别。
张默以搬家拿不走的东西为理由，给他们准备了一箱礼物。
那是几本张默以前收藏的漫画和小说，还有一些玩具模型之类的小玩意，不值什么钱，但却是他很珍视的东西，陪伴了张默小时候那段缺少家人陪伴的时光。
他希望这些东西，能够代替他来陪伴着这两位好兄弟，在他们心情不好或孤单的时候，能给他们带来些许的快乐。
饭桌上王凯又要了几瓶酒，不过这次张默就没陪喝太多了，结果就是王凯嘴里哭着喊着什么兄弟情义，保重什么的，喝的烂醉，被吴迪打车送走了。
嗯，就这样结束也不错。
张默回到家里，把本子上仅剩的那两条画上对钩。
任务完成。
再之后，他躺在床上凝望着天花板。
那么，要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