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张默被一阵冷风吹醒，冬天的夜晚冷的刺骨，他打了个哆嗦，支撑着身体从满是碎石的地面上爬起来。
嗯，我没死。
他首先确认了这件事。
既然没死，那就说明张渺成功了。
云层遮住了月光，周围一片漆黑，黑暗中是死一般的宁静。他朝着记忆中张渺倒下的地方看去，什么也看不清楚。
“喂？芯芯？你在吗？”
他试图用耳机呼叫芯芯，却无人应答，通话已经被挂断了。
周围好像有一股淡淡的，香甜的味道。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张默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屏幕，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两点。
“我晕了三个多小时？”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没有出现不适、头晕或者心悸等现象，还好，没被电出什么后遗症来。
这时他才想起来手机还有闪光灯，打开开关，白色的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但当张默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他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手机也差点丢出去！
眼见张渺就坐在自己眼前三米远的地方，浑身都是血，这些血迹大多都已经凝结在张渺的衣服上，还有些许血液从正从他的嘴角缓缓滴落。
最恐怖的是，满嘴猩红的张渺，此时竟然是一副仰着头微笑的表情，这让张默越发觉得毛骨悚然。
“我去…”
张默头皮发麻，连退几步，花了十几秒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一个虚弱至极的声音从张渺那边传来。
“你…醒了啊…”
“啊…啊？你没死？”
张默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急忙准备去查看张渺的伤势，手机打开拨号开始呼叫120。
“噗咳咳咳…哈哈，你在干嘛啊张默，要给我叫救护车吗？咳咳咳…”
看到张默的反应，张渺直接被气笑了，随即猛的咳嗽了两声，又是喷出一口血来。
“你好，120急救中心，请问有什么情况？”
此时急救电话已经接通。
“挂掉。”张渺说。
“可是……”
张默还犹豫。
“我说，挂掉。”
张渺一字一顿认真的说道。
“唉…好吧…”
张默叹了口气，对电话那头说了声抱歉，随即挂断了电话。
“我要死了…”
“内脏破裂，骨头也断了好几根，身体就像被拆散了一样…就算送到医院，接下来的半年也只能当个废人躺在床上罢了…”
“这样的我已经不可能获胜。”
“你明白的，咱们之间这场竞争，胜不了，就只能死…所以死在哪里，都一样。”
张渺摇了摇头，又是一笑，接着说道。
“张默，我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就彻底失败了。”
“现在还不算失败吗？”
张默不理解他的意思。
“这个嘛…咳咳…麻烦再靠过来一点，我已经没力气…大声说话了…”
张渺奄奄一息地请求着，右手轻轻拍了拍身旁的地板，示意张默在这里坐下。
张默就坐，霎时间，他闻到张渺身上浓郁沁甜的血腥味，他刚想疑惑血的味道怎么会是甜的，但身体却优先做出了反应。
他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被引燃了，他抑制不住的想要更接近加张渺，这种冲动，甚至比小楠那晚还要强烈。
不要…
“多亏了你，吞噬了宣仪后，我看到了她的记忆，她所有的过往、认识的人、所学的知识、经历过的战斗，这些都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就好像我也亲身经历过一般。”
“我终于理解我们父亲说的了。”
“「我们五个就像五个细胞一般，需要组合在一起，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连记忆都是共享的话，那就无所谓了，不论最后活着的的是谁，都会承载着我们五个的记忆……”
此时的张默再也控制不住，扑上去抱住张渺的脖子，一口咬下去。
鲜血涌出，他近乎疯狂地，贪婪地吮噬着，但他不知道的是，血液只是引子，真正在被吞噬的，是蕴藏在张渺身体中的，张渺和宣仪的命格。
张默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补全，这种感觉让他全身舒畅，体内好像有一股力量充盈涌动至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在欢欣的跃动。
反之，张渺则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流逝，他的大脑变得迟缓，记忆也渐渐模糊不清，他感觉好困，眼皮不自觉的垂下来。
“刚才这几个小时…我顺着宣仪的记忆走了一遍，果然，西京是个很奇妙的地方…我已经…心满意足……”
“我们…命灵族…真的很强…”
“对了…宣仪还留了一句话…转交给你…”
“她要你到西京后…陪母亲一起…去看……”
张渺彻底闭上了眼睛，呼吸也渐渐停滞，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张默猛的睁开眼睛，他的眼神里多了某种不曾属于他的东西。
“去看烟火…对吧？”
张默喃喃道，他放开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张渺，起身站起来。即便张渺仍是浑身鲜血，他也感受不到任何冲动了。
已经吞噬完成了。
“呦，恭喜你呢。”
此时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再张默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
“爸爸？”
除他以外也不会有其他人了，这个男人依旧一副潇洒的模样，笑着和张默对话。
“感觉怎么样？”
“很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我的脑子里多出好多不属于我的记忆，很混乱，但同时我感觉自己比以前更强了，似乎思考速度提升了不少，甚至感觉身体的控制力也更好了…”
“因为你拥有了他们的天赋和能力。”父亲张灵总结道。
“天赋么…或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但…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现在的心情只有悲哀。”
“我大概能体会到爸爸的妹妹们是什么感觉了。”
“唉…习惯就好了。”
张灵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张默的脑袋。
“能走的话，我就不送你回去了，我还要收拾一下现场呢。”
张灵指了指已经冰冷下来的张渺，以及远处黑暗中看不见的宣仪。
“好，辛苦了爸爸。”
张默转身准备回去，忽然又想起什么，又问道。
“芯芯怎么样了？”
“她醒的比你早，在你晕着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现在很安全。”
“喔，那就好。”
虽然张默不太相信芯芯会把自己这个「队友」抛下离开，不过想到她今天的状态不太对，可能又有什么特殊情况吧？
“忽然问这个，你不会是想乘胜追击吧？”
“怎么可能？先走啦，拜拜。”
“拜拜。”
张默挥手和父亲告别，朝着家的方向回去了。
张灵隐入黑暗，他来到宣仪的尸体旁坐下，从口袋里掏了只烟出来。
指尖搓出一缕火苗，点燃香烟，张灵深吸一口。
他很少抽烟，在孩子们面前也从来不抽。
在人界，他是孩子们唯一的依靠；在妖界，他肩负着命灵族的未来。
他肩上承受的压力是难以想象的。
这也让他被迫接受了人类的习惯，时不时抽根烟来缓解一下心中的愁绪。
压力是会随着烟雾挥散在空气中，但他也知道，人并不只是呼气，还要吸气呢。
呼出去多少，总要吸回来的。
“唉…宣仪…你终究还是栽在了那个弱点上。”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毕竟那孩子，长得和她一模一样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