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呢。”你说。
“嗯。”我说。
“所有人一夜之间就消失不见了。”你说。
“大概是世界末日吧。”我说。
“好冷清啊!”你说。
“你要来我家吗?”我说。
“嗯?为什么?”你说。
“你太漂亮了,想跟你住在一起。结婚之类的仪式就算了吧,反正也没有人在意。”我说。
“想zuoai?”你说。
我没有回答。
“那在这里也可以呀,反正也没有人在意。”你说。
“总觉得不太好……那种事就是应该在家里做的。”我说。
“嗯,那就去你家吧。”你说。
“我家可能什么也没有。”我说。
“没关系,我也什么都没有,只有身上这条裙子。”你说。
“裙子我家还是有的。”我说。
“你穿,还是你母亲穿?”你说。
“我穿。而且我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我说。
“你穿?”你说。
“我穿。因为我也是女孩子。”我说。
“看不出来。”你说。
“你真的看不出来吗?”我说。
“真的,你现在又没有穿裙子。”你说。
“那等到我家,我穿上裙子给你看。”我说。
“你为什么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你说。
“因为这里有街道。”我说。
“你早就知道会遇到我了吗?”你说。
“没有,遇到你只是意外。”我说。
“但是你这么容易就接受了。我是说,从今以后,你的生活里就要多一个人了。”你说。
“这很容易习惯吧。举个例子,你听到了吗?”我说。
“听到什么?”你说。
“树上不是有鸟叫吗?以前我的生活里是没有鸟鸣的,但是搬到这附近之后一下子就适应了。”我说。
“那你能养活我吗?我不会种地,但是我会做饭。”你说。
“我可以教你。我的房子后面就是我的土地,我的王国。我想让你尝尝水果的滋味,我以前吃过很多种水果,说不定把世界上所有水果都尝过了,可惜我不一定会照料果树。不过我们可以碰碰运气,因为那里是一片森林,我还没怎么逛过,里面说不定会有果树。但是根据我的经验,野生的果子一般都很难吃,又酸又涩,只有果园里的,经过人类之手培育的,才好吃。我们可以慢慢来,我可以学,我观察过了,这条街上有种子店,我们可以再来,可以先从苹果开始,用他们精挑细选的优质种子。我听说苹果树是比较好养活的,可能就像未来的你一样,不怎么需要施肥,浇水的话,依靠雨水就差不多够了。我们可以多种几棵,把路两边都种满。如果你现在忍不住就想吃水果的话也可以,在我种的那些麦子中间,长了几株野草莓,我摘下来洗干净了,还没来得及吃。”我说。
“我想吃肉。”你说。
我们离开街道,离开平整的石板路,迎着夕阳,走向森林。两旁的方格琉璃窗,两旁的铜制招牌,都很耀眼,到处都在反射着橘黄色的光辉。我们走过一家酒馆,走过一间卖丝绸布匹的店,走过一间杂货铺,走过铁锈味,走过米香味,走过水果腐烂的气息。近视的我看晚霞时,只能看到一片模模糊糊的红色。但我对我家很熟悉,所以是我走在前面,牵着你的手。你的发丝是白色的,连衣裙是白色的,这身裙子配上你,让我想到一段纤细、朦胧的旋律,我在教堂听过的。在晴朗的天空下,我是一个快乐的牧羊人,你是一只可爱的小羊羔。我恶作剧般地突然停下,你就会撞到我身上,你那令我羡慕的胸口也会撞到我的胳膊上来。你的身上传来百合的香气,好像在花丛里打过滚,这香气会在三天后成为我熟悉的气息。你光着脚,遇到地上有沙子时,你就让我背着你。你在我耳边哼歌,结果过了沙地,我都忘了把你放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问。
“只有我们两个了,名字还重要吗?你叫我爱丽丝,阿莉莎,凯蒂,苏茜,安德莉亚,玛格丽特,娜拉我都会答应的呀。”你说。
“重要呀,你的名字,你的独一无二的音节会留在我的牙齿和舌头之间,我希望我喊你的时候会有美妙的感受。”我说。
“那你从里面选一个吧。”你说。
“我不要选,我给你起一个吧,洛雅,怎么样?发音简单又动听。”我说。
“好听!”你说。
之后,你就闭上眼睛,脸伏在我的后脖颈上,不再说话。当时我的心里在想,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名字呢,但是我也没有开口。我又想到,我们也许会在一起生活一年,就算一晚上只用两根蜡烛也需要七百多支。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陆续找来了几大袋蜡烛。
曾经人们砍倒树木,在森林里开辟出一大片空地,村庄依湖而建。如今我独占了半个村庄,一片麦地,还有一个小小的菜园。我的院子很宽敞,栅栏里是一个大屋子带着两间卧室,还有一间储物室。屋子里家具很少,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把摇椅。因为我一个人也用不到什么。洛雅,你刚来到屋里是充满喜悦的,你坐到摇椅上,揪掉裙子上挂的两个苍耳,等我做饭。
离麦子收获还早,家里没有面粉,只能先吃米饭。现在还只是初春,我在屋外烧柴火,只穿一条裙子也不冷。但是想到很快就会到夏天,这里肯定会有很多蚊虫,天气又热,在外面做饭肯定是一种酷刑。蚊虫还好说,最要命的是热,冬天冷的话只要多穿衣服就会暖和,夏天热起来把皮扒了也不凉快。我想,既然你说你会做饭,那以后这刑就由你来受吧。
“好吃吗?洛雅。”我先给你盛了一碗。
“我已经吃过很多次了,米饭。”你说。
“那你再尝尝桌子上那几个草莓。”我说。
“略,好酸!”你吐了吐舌头,这一点让我很放心,也很喜欢。你会很自然地,把情绪表露在外,就像是现在的世界,只要阴天就会下雨。
“你是故意的吧。”你说。
“没有,我自己都没尝过呢。可能是它们抢不过麦子的阳光、雨露和养分吧。”我幸灾乐祸地看着你,又说,“你觉得我是短发好看还是长发好看?”
“你还笑。都不好看,你跟你的麦子过日子去吧,把麦子种你头上得了。”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