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味？
许芜没听说过这个词。
她在上小学时，没有老师教过她词汇，全部都靠她自己去学。
当时她尚且年幼，很多词都没学会，反倒是在家里学会的多。
不过家里没有人做带“辣味”的东西，盐和糖对她来说都算比较熟悉。
许芜是没有资格跟父母一起吃饭的。
父母吃完之后，会把剩下的饭菜放进冰箱，不准她再碰。
想得起来的话，他们会随便做一些东西给她吃。那些东西要么几乎没什么味道，要么很甜，要么很咸。
所以她一般靠半夜偷吃东西饱腹。
在小学里，每逢上课，老师们都会让她自己出去玩，所以她也从来没有什么作业的烦恼。
他们总是用怜悯的目光看她，面对她时也几乎没说过什么话。
“去玩吧。”
“你可以回家了。”
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两句。
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不愿意跟她交朋友，一见她就比鬼脸，跑得飞快。
只有一个小女孩，愿意跟跟她 一起玩。
“咸”和“甜”，是这个朋友教给她的。
小女孩好像总是有吃不完的零食，时不时就会送她几包。
唯独“辣味”，她确实从未体会过。学校的午饭里不存在带有“辣味”的东西。
后来她们一起听歌的时候，许芜学了不少词汇。
“狂妄”啊“谬论”啊之类的，就是在当时学会的。
她很庆幸自己能认识“狂谬即美丽”这几个字。
“他们说，你是神经病，不可以跟你交朋友。”某一天，小女孩这样说道。不过她只是耸了耸肩，眼中独留轻蔑，“我觉得，他们才更像是神经病。”
神经病？那是什么？
……也许是不好的词汇吧。
后来小女孩升上初中，她应父母要求辍学在家，她们再也没有见过。
“我会救你的！”
临近分别时，小女孩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救？
自己，是需要救的人吗？
不太清楚。
许芜只知道，之后她再也没见过那个小女孩。
现在她过得怎么样呢？
“习惯就好了。”
陆玠的话语将她从回忆中剥离，回到了温暖的人间。
“嗯。”
过去的事怎样都无所谓了吧，此刻对她来说才是毋庸置疑的“现实”。
除了陆玠，她不需要任何人救。
陆玠的大手再次覆上了少女的发顶。
“没尝过的话，就多吃点吧，以后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嗯！”
她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下不得不大吃特吃啦！
然后就被辣倒了。
“陆玠……”
陆玠哭笑不得的看着许芜那快要变成香肠的唇瓣，属实有些绷不住。
好吃你就多吃点，但也别吃这么多啊！
对陆玠来说，这点辣度算不上什么。可对于许芜来说，就得缓着吃，不然高低来一手烈焰红唇。
“茶壶里有水，你先喝点缓缓。等着，我去找老板拿点花生奶来。”
陆玠这一走就是好几分钟。
许芜左等右等，等了好一会儿还没等到人，决定出去看一眼。
刚推开门，准备走出去，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当年那件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怪我自己是个扫把星呗。”
在说陆玠的事情吗？
她眼神一凝，迅速躲进过道中的卫生间偷听起来。
王超感到深深的无奈。
当初那场惨剧他没有亲眼所见，但也有所耳闻。
在江边开店的老板们或多或少都有过一些交流，也都算是熟人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消息传得那叫一个快，基本上第二天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了。
听他们说，那天晚上陆玠叫来救援队之后就一直跪在那边，跟一尊雕像似的，一动也不动。
第二天早上包子铺开门的时候，他还在那里跪着。
【家里还有个人等着我，现在正是困难的时候，我还不至于想不开。】
陆玠在父母出事过后，是这样跟他说的。
没想到短短两三年不到，她也出事了。
天灾人祸，又有谁能料到呢？
把一切归结为运气不好，或许心里还能好受些。
陆玠做错了什么吗？不该喝酒还是不该出去吃饭？
那小姑娘都已经是高中生了，是个很聪慧的女孩，平常连人少的路都坚决不走，安全意识强的可怕。
【我不可以出事，哥哥会垮掉的。】
她太聪明了，陆玠想的那些事全都瞒不过她。
她甚至私下里找过王超，拜托他时刻注意自家老哥的心理状态，一旦有任何变化就立马告诉她。
【有些事是无法避免的，我也不敢确信自己以后能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请一定要拉住他，拜托您了。】
这不过是以防万一的一句叮嘱，没有人想得到事情果真会发生的如此突然。
可陆玠太固执了，固执到把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是我的错。我不该喝那破b酒，也不该带她出去吃那顿破b饭。】
【那时候我也该提醒老爸小心点开车，遇到二次元传送门就躲开点，至少不会被那个献祭全家人去喝尼玛点b酒的臭嗨卡车司机创到。】
【我如果早点他妈的把器官卖干净，能不能筹到那笔救命钱？】
说来说去，好像什么都是他的责任。
“你这小子还是那么倔。照你这么说，那当初你妈生你的时候怎么不直接烂在里边？”
“……也许确实可以。”
“你他妈油盐不进啊真是。我就搞不懂了，那些事儿跟你到底有什么关系，需要你去负责？说句难听的，你他妈算老几啊？老天爷要你死你还能上去把它一比兜打醒还是怎么地？”
“……”
“陆雪要是知道你现在是这个b鸟样，她高低得从地里边钻出来给你两比兜！”
陆雪？
同一个姓氏，陆玠的家人吗？
许芜细细一想，立即想到了陆玠家里那扇锁上的门。
陆玠说家里只有一张床，可实际上还有个看起来像是卧室的房间。
唐晓依很知趣的没问，许芜也是如此。
王超叹了口气，从兜里摸了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你抽不抽？”
“不碰烟酒。”
他把烟盒子往前台上一丢，又掏出个打火机，点燃了那根烟，深吸一口。
“呼——”吐出一口烟圈，接着他又继续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妹当初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了。”
这时，满身颓丧气息的陆玠才肯抬起头来询问：“……她怎么说？”
“她走后，你绝对会自暴自弃。”
许芜听明白了。
陆玠有个名叫陆雪的妹妹，而且……已经辞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