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真是……”陆玠苦笑,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够了解我。”
“那可不。”王超耸肩,没有否认。
一些回忆,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
陆雪比她这个老哥通透多了。
这么说或许有点难听,不过王超所知的那个陆雪,是个冷酷到极致的孩子。
在陆父出车祸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了后续的发展。
陆玠还尚处在颓废中时,陆雪就把可能发生的一些情况全部列举了一遍,告知了王超。
“陆家亲戚不少,感情都还算不错。如果我去求求情,至少短期内不会缺钱。”
陆父陆母都与世长辞后,陆雪趁陆玠还没缓过来,悄悄将消息传给了所有的亲戚。
当然,是以某种隐秘的方式。
主动去求,钱或许能要到,但感情嘛……就说不准了。
“只要表现出一副坚强的模样,不主动去要钱的话,出于愧疚,他们一定会给得更多。”
王超记得很清楚,说着这些算计话的陆雪面无表情,眼里除了利益再无其他。
可她分明知道母亲病重,急需救命钱,为什么不提前找他们求情?这样说不定还能把人救回来。
陆母精神状态很差,大部分时候人都不怎么清醒,根本没有余力去寻求帮助,她重病的消息更是没有亲戚知晓。
等到陆玠察觉钱不够用去求人帮忙,早就为时已晚。
大家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哪那么容易随时有大笔闲钱能动?医疗费用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至于贷款……以后还得上吗?不过是从一个人的痛快变成一家人的凌迟。
陆玠不敢去赌母亲生还的可能,也不敢就此断送妹妹的未来。他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走向死亡。
可陆雪不一样。
她什么都知道。
“母亲已经没救了,与其在她身上浪费资源,不如留着以后用。”
难以置信。
要知道,这时候的陆雪才不到高中。
究竟是怎样铁石心肠的人,才会说出这种无情的话?
王超惊骇万分,连手里的烟摔在了地上都没有发觉。
他不由得问:“你……对她没有亲情吗?难道不希望她活下来吗?”
“想。”陆雪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所以呢?”
没有意义,那就别去想。
现在的陆家,没有那种余裕。
“求死的人是救不活的。母亲她……早就已经死了。”
陆雪的心中并非没有感情,只是相较于理性来说,那实在太过微小。
“哥哥活着,才有希望。”
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王超哑然,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打心底里认同陆雪的所作所为。
只是……这太过残酷。
让一个年幼的女孩做出这种抉择,实在令人痛心。
王超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这些隐秘烂死在肚子里,永远不去告知陆玠。
想必陆雪是知道他讲求信用、嘴巴严,才会说这些吧。
之后,又过了几年。
令他没想到的是,与陆雪的下一次谈心,永远也不会到来了。
那样聪明,那样冷酷的女孩,怎么可能会死于一场小小的事故?
王超心里有许多猜测,也非常想问清楚当时的情况。
可陆雪毕竟还是不在了,再问这些……也没了意义。
没有意义,就别去问了吧。
这像是她会说的话。
——
从回忆中醒来,王超再次看向这个仍旧对那件事耿耿于怀的青年。
“你说你一天到晚纠结这些干啥玩意?折磨自己?”
他狠狠拍了一下陆玠的背,看他的眼神像是要把他载进土里。
恨铁不成钢啊。
“你再好好想想吧,别在那发疯了。”
“噗哦——”
陆玠一个踉跄,龇牙咧嘴的摸了摸背。
嘶,这下真够狠的,好悬没给他干碎。
他当然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在无能狂怒,到头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充其量骗骗自己。
可不这样,他又能靠什么东西活下去呢?
像现在这样活着至少是为了赎罪,好歹算是有个目标吧?
除此之外,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因为,是陆玠。】
恍然间,许芜羞涩的笑颜又出现在了眼前。
啊,对了,还有小野猫来着。
还有得选。
陆玠重新站直身体,吊儿郎当的轻浮笑意又回到了脸上。
“放心吧,我暂时还撑得住。”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五年了啊……
【五年之内,你不许想不开。】
我可是有好好遵守约定了哟?以后就……以后再说吧。
所以,别在下面偷偷骂我不讲信用啦。
你哥我还没死呢。
可爱的,陆雪小朋友。
“这花生奶看着面熟,送我了。”
陆玠手一伸,毛走了一瓶前台上的饮料。
王超见他想开了,哈哈一笑,笑骂道:“你这臭小子,不怕我放过期的?”
“那我不就有机会狠狠敲诈一笔了吗?”
还真是。
一如既往的鬼点子多啊。
王超收敛笑意,认真问道:“那个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好好养着呗。”
“真是童养媳啊?”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污秽呢?你就当是什么……陆家财产指定继承人吧。”
“嚯——行吧。”
“以后反正也说不定,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帮我照顾一下她。”
“没门。”
“我都说这么帅的台词了你都不接?是不是男人?”
“嗤。”
王超一脸嫌弃,向他摆摆手,又坐到前台后玩起了手机。
“这种麻烦事,就留着自己去做吧。”
陆玠反手一个国际礼貌手势,转头就走。
“哎对了,前几天咋回事儿啊?”
那脚步停了下来。
“什么咋回事儿?”
“还能有什么。那天你跳江救人,大家伙可都看见了。你明天跑到菜市场去看看,指不定还能享受一把明星待遇。”
跳江救人?!
许芜一个激灵,这才知道那回的两只落汤鸡是怎么回事。
原来不是掉进水沟了啊?
哎不对,陆玠马上要过来了,那岂不是……
许芜把卫生间门一关,试图掩耳盗铃。
陆玠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了突兀的轻响。
这声音?
他扭头一看,卫生间不知从何时起关上了门。
偷听呢搁这?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随便问问小区里的住户就能知道,他倒也不怎么在意。
不过嘛……
陆玠嘴一歪,偷偷把门把手攥紧,等着里边的人出来。
许芜听见外面没动静了,正准备出去,门把手却突然转不动了。
“咦,这,这怎么……”
她不由得多使了几分力。
就是现在!
“咿呀!”
门突然打开,许芜一把撞上了陆玠的胸膛,一时间眼冒金星,分不清方向。
此时,恶魔的低语在耳边回响,令她彻底僵住。
“干啥呢,带我一个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