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答应的有多果断，这会儿就有多后悔。
陆玠正在试图完成最后的挣扎。
“……一定要这样吗？”
“不这样，要怎么，洗澡呢？”
“我的意思是，咱俩能不能穿着衣服洗。”
对啊，穿衣服洗不就没事了吗？
陆玠直觉自己找到了盲点！
难道他真是个天才？
“但是，这是，洗澡呀？穿着衣服，还叫，洗澡吗？”
好像是这样没错。
但是穿衣服怎么了？谁规定穿衣服就不能洗了！你是不是歧视穿衣服？你就是在歧视穿衣服！
“要不改天洗？”
“身上，好多汗，很脏……要是陆玠不想，我也能，接受。”
许芜就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看上去十分失落。
被这种小动物般的目光盯着，陆玠实在狠不下心。
许芜的低烧已经持续了一整天，期间确实出了不少汗，好转了一些，不过还没退烧。
虽然她看起来还算有活力，变得特别喜欢撒娇，那也只是表象。
偶尔皱起的眉头，眼中闪过的一丝痛楚，以及经常抖动的身体，都指向了一件事——
许芜实际上很难受，非常难受。
陆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小姑娘为了不让他担心，可谓是煞费苦心，装也要装成没事人的样子。
可身体是不会骗人的，该有的痛苦一点都不会少。
罢了，不就洗个澡嘛，简简单单。
可真的脱光光，进到浴室里的时候，陆玠还是犯了难。
“哗啦啦——”
无从下手。
眼睛也不知道该放在哪。
让一个大男人去给美少女搓澡，无论怎么想这都不对劲吧？
更别提还是坐在怀里的那种！
上次给她洗澡可是直接报废了当天的一整套衣服，这次他真就什么都没穿！
他一再叮嘱少女别回头看，谨防长针眼，于是她真的乖乖背身进去，期间丝毫没有回头。
但这也只是解决了第一个难题。
许芜的身体非常娇小，估摸着大概只有一米五多一点的样子。
低情商：矮个子。
高情商：以后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连陆雪都比她高了一大截。
与正常体型的少女相比，娇小的女孩子抱起来的感觉很特别。
通常来讲，拥抱都是环过腰间，充分感受对方的背脊或者身前那一片。
而陆玠只需要随手一拢，许芜整个人都会嵌进他的怀里，无论是手臂还是大腿，都与他的身体紧紧相贴，连脚都够不着地面。
少女的身体柔软又娇嫩，那美妙的触感很快便占据了他所有的思考空间。
那个渺小的种子开始蓬勃生长，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朦胧的爱意变得愈发强烈，似乎快要化为实质。
但，这不是什么好事。
在许芜看不到的地方，陆玠的眼底被灰暗的阴影所吞没，其中蕴含的恶意庞大到令人胆寒。
“……要开始洗咯？”
“嗯，嗯……”
你看，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单纯，如此可爱，又如此……
令人想彻底破坏掉。
似乎只需稍稍用力，少女的纤腰就会被折断，从此永远变成一具空洞的人偶。
朦朦胧胧的细小爱意，眨眼间变成了纯粹的憎恨与破坏欲。
那个一直笑着的，看似吊儿郎当的家伙，终于还是露出了真面目。
陆玠是个欲望极其深重的家伙。
在漫长的折磨中，他原本正常的情绪表达方式变得异常可怖，无论是哪方面的欲望，都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东西。
越是渴望，施虐欲越是强烈，他也就越发不能自控。
自父母离世开始，他就已经变得不太正常了。陆雪的离开，则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偏偏，还有五年之约的存在，陆玠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倒下。
为了应对这种“堕落”，他尝试过很多办法，可最终都无疾而终，毫无作用。
曾经他找到的那位心理医生，给出了一个最简单，也最困难的方法。
【这是一种极其严重的心理问题，但碍于你的个人经历……我实在想不出合适的解决办法。连药物都对你作用不大，光凭话疗，我无法保证能帮到你。】
【那我该怎么做？】
【……戴上面具吧。】
【面具？】
【你对世界没有半分留恋，比起去爱，你更擅长去恨，所有接近你的人都会被这种诡异的爱恨交织吓跑。你要想正常与人交流，就只能装作一个正常人。】
这一段话中，省略了一句至关重要的部分。
面具戴久了，人也会变成面具，从此再也无法回忆起自己的原貌。
如果长期像个正常人一样，那也就成了正常人。
陆玠从此戴上了面具。
笑着与人交谈，把一切都藏在心里，又变回了那个光风霁月的少年。
可这办法并不长远，总有藏不住的一天。
内心的欲望越是被压制，等到爆发的那天就越是猛烈。
等回过神来，他的双手已沾满鲜血。
差点亲手葬送一条鲜活生命的感受，没有让他继续疯下去，反而让他清醒了许多。
陆玠预感到，如果真到了那一天，百无禁忌的自己一定会干出更多不可原谅的混账事来。
所以他再一次找上了那个心理医生。
【你这……哎，我实在没办法了。照你的描述，都要变成反社会人格了，我还能咋办？等着你一刀把我送走？】
【……】
其实这个时间点，距离约定的终点已经很近了，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如果不行就算了。
反正自己时日无多，也没太大必要在意这些。
混账就混帐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私一点，说不定还能度过一段舒适的最后时光。
可他没想到，对方还真给出了个办法。
【事已至此，只有一个办法了……去找吧。】
【找？】
【找到一个活着的意义，把她变成你生活的全部。只要你对她的爱意足够压过一切，你总不能亲手把人家带走吧？】
在心理医生看来，这小子就是太缺爱了。
父母双亡，妹妹因意外而死，长期以来身边也没个女朋友啥的，整天在外面厮混，除了打打杀杀就是激情决斗，都没安分过几天。
分不清爱和恨，主要还是只剩下恨了。毕竟都找不到人爱，也没个爱他的人，谁知道怎么区分？
所以赶紧滚去找个女朋友吧，最好是谈婚论嫁的那种。
要不然迟早有一天，这小子得一刀把他自己捅死。
温柔是个好品质，可放在陆玠身上……那就太过绝望了。
这样的人都会因为不想伤害别人，最终将矛头对准自己。
宁肯玉碎，不为瓦全。
哪怕那个如玉般的自己都已然不在，也仍会介怀向他人施以恶意这件事。
“玠”这个字，正是他的最好写照。
但他没有预料到的是，突然感受到爱意的陆玠，要如何将之与恨意区分开来呢？
陆玠将那双手，缓缓地伸向了许芜的脖颈。
只需轻轻一下，一切又都会归于沉寂。
“咔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