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又迎来了一个奇妙的夜晚。
夜勤病栋了属于是。
夜：夜里。
勤：勤奋照顾病人的陆玠。
病：生病的许芜。
栋：医院。
要素齐全，没有问题。
许芜伤得不是很重，过个三五天那些伤口就已经开始愈合，逐渐结疤。
再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健康。
大部分时候，她都要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输液，不能乱动。
为了防止伤口开裂，她得尽量避免使劲。
于是照顾她的工作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作为“亲属”的陆玠身上。
他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态度，想着让同为女性的护士来或许比较好。
可除了打点滴，许芜打死都不肯让别人碰，他又能怎么办？
那就只好欣然接受了。
“张嘴，啊——”
“啊——”
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场景发生。
到点了就一口一口给她喂饭，想上厕所就抱着去，哪里痒就给她挠挠……都是些很繁琐的蝇头小事。
陆玠早就习惯照顾她了，适应良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吻，许芜这两天安分了不少。
“吃饱了吗？”
“还没有。那个，我想……”许芜还是不太习惯主动索吻这种事，难免有些脸红心跳，说话都有些打颤，“用那种方式，喂一口，就吃饱了。”
当他没说。
表面上是安分了，小心思一点没少。
以往连亲亲脸颊都能紧张半天，这会儿甚至还敢主动索吻了。
而且，还是嘴对嘴的那种。
陆玠抓抓头发，无奈一笑：“行吧。”
他舀一勺正散发着热气的黑米桂圆粥，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时不时伸出舌头探探温度。
【好涩。】
光是看着陆玠的动作，许芜就有些迫不及待，想象着那截灵活的事物侵入自己的那个瞬间。
可惜也只能想想。
等到没那么烫了，他就把那一勺粥放进嘴里，凑上去亲口喂给许芜。
温热的液体滑进嘴里，顺着喉咙融入身体中，被她一口咽下。
“全部，吃掉了哦？”
许芜灿然一笑，将那笑意中的几分不怀好意藏在心底，努力不被发觉。
【好涩。】
不知为何，陆玠总觉得这个下咽的动作有点像……某种不太和谐的玩法。
还怪勾人的。
不用想，小姑娘又开始了。
听她那句话就知道，肯定又从其他地方学到了什么不该许学的。
你说你好的不学，怎么老是想这些怪东西？
禁止涩涩！
她说自己不懂感情，陆玠怎么就不太相信呢？
什么都不懂的纯洁好孩子会整天开黄腔吗？
偏偏看着还挺真诚的，让人不忍心怀疑。
怪事。
“好吃你就多吃点。”
暧昧的气氛一秒破裂，一切又回归到了普普通通的日常戏码。
【没劲。】
言行逐渐放肆的许芜表示遗憾。
她还想试试更多奇妙用语呢。
许芜撇撇嘴，气鼓鼓地闭上双眼，开始闭目养神。
陆玠无声嘲笑着意图明显的某人，掏出手机瞄了眼时间，也跟着休息了起来。
小姑娘人太娇小了，显得这病床很大。
他甚至能直接趴在上面睡，还不用担心压到许芜的腿。
这两天还挺累的，一到晚上就困。
小睡一会儿吧。
—休憩中—
“唔……”
陆玠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想掏出手机瞄一眼时间，却发现右手动不了。
他定睛一看，一脸无奈。
下午输完液、拔掉针管的许芜，偷偷换了个方向睡觉。
这会儿她正与他面对面躺着，双手无意识地攀上了他的手，紧紧攥住，不肯放松。
陆玠怕牵动伤口，于是停止动作，细细观察起了酣睡中的许芜。
不闹腾的时候，倒是显得特别恬静可爱。
可惜一张嘴就不太对味了。
到底是从哪里学的？
他伸出左手，戳了戳她的小脸蛋，并轻轻捏了捏。
Q弹嫩滑，手感极好。
回想起初见那两天脸颊都有些凹陷的那个病态模样，几乎可以说与现在是两个人。
不知不觉间，都已经过了快两个月了啊……令人感叹。
多亏了她，最近寻死觅活的念头也淡了不少。
每天工作、照顾干啥啥不会的小笨蛋就已经够忙了，没工夫想那些有的没的。
对他而言，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对她而言……大概率是好事。
那姑且就当作是好事吧。
真好啊，家里有人的感觉，真好啊。
独自一人在家的时候，似乎一切都是灰暗无光的。
吃什么？反正一个人，随便弄弄就可以了吧。
玩什么？没心情，人也累，还不如睡觉。
单调乏味的生活，是最消磨意志的利器。
陆玠本就不是为自己而活的那类人。
在父母去世之前，他想的大都是关于未来如何回报养育之恩，如何让家人过得更好之类的事。
在妹妹走之前，他想的大都是怎样让陆雪过得开开心心，怎样为她铺好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在后来失去一切的陆玠，自然而然地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没有人需要他为之付出，于是再也找不到方向，走向了死胡同。
他就是这样可悲的家伙。
【不为自己而活，那就为自己而死吧。】
这是在倒霉的人生中，唯一一件能够由他自主决定的事。
老天不给我活，那我就死呗？
就这么简单。
如果不是那个约定，他绝对坚持不到今天。
陆雪的鬼点子一向很多，说不定还真猜到了这种情况。
要是活下去的是她，她一定会做的更好吧。
比起自己这个菜狗老哥，陆雪是那样冷静沉稳，足够支撑起自己的生活。
哪像他，只会摆烂。
说起来，陆雪……长什么样来着？
陆玠突然记不清了。
是从何时开始，她就只是作为一个“标签”存在于心中，永远失去了本来的面貌？
名为“责任”的重压，让过去变了味，丢掉了意义。
陆玠苦笑，就这么看着许芜的脸，也在……
看着他自己。
“我还真是……”
活得像一具尸体。
连家人的模样都忘却了，他这些年到底在干嘛？
陆玠终于意识到了，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是他先丢掉了过去，因此也不配获得未来。
为什么会分不清爱与恨？
因为，他已经亲手把自己所获得的那些爱意，全部抹除了啊。
【不能再这样下去。】
即将溺毙于阴影中的男人，从未想过能迎来属于自己的那一束光。
那光不仅照亮了他的未来，也驱散了过去的阴霾。
这个瞬间，名为“陆玠”的男人，才真正地活了过来。
他的思绪飘向远方，贪婪地回忆着来自久远过去的点点滴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