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了喔，别发呆啦。”
“？”
“你？什么，脑袋睡迷糊了？不愧是笨蛋老哥，有你的风格。”
“陆雪……？”
毫无起伏的冷淡语调，却能从中感受到几分调笑。
熟悉的及腰黑色长发，熟悉的面无表情，熟悉的每日一嫌弃……
说起来，为什么是“熟悉的”？像是什么奇怪的回忆录格式。
说这种话，总有种……以后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的既视感。
怪晦气的，还是别了。
他还好好活在当下呢。
“没什么，走吧。”陆玠挂上熟悉的温和微笑，从沙发上直起身子，向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伸出了手，“需要挽着手走吗？”
“呜哇，别了，怪恶心的。这边建议测测温度，或许是发烧了哦？”
一语双关。
陆雪咂咂嘴，再次表示嫌弃。
这笨蛋老哥怎么突然黏糊糊的，恶心了。
莫非是偷偷谈恋爱了没告诉她？
还真有可能。
警钟长鸣！
“盯——”
陆玠整理好衣领，正准备穿鞋，就感受到了一阵死亡凝视。
他回过头去，与陆雪对视，一时间谁也没让着谁。
一分钟过去，陆玠觉得好笑，没绷住，移开了视线，问：“咋了这是？”
陆雪眉头一挑，得意地笑了笑。
“好，你输了。”
是说谁先逃走谁就输？
她不都快初三了吗，怎么还玩这么幼稚的小游戏？
这可不像是一向标榜自己“成熟”的陆雪。
陆玠耸肩，回过头去继续穿鞋，却不想听到了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笨蛋老哥，你谈恋爱了？”
“何以见得？”
“你好烧哦。”
“嘿你这臭丫头——”
陆玠放下鞋，转身就想去揪她的脸。
“手别伸过来呀！好脏，要yue了——”
【看来是没有。】
……真让人放不下心啊。
陆雪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情有些沉重，表面还是一脸嫌弃。
“略略略！”
她踏着轻快的步伐，迅速穿鞋出了门。
“跑那么快干嘛？我还没穿鞋呢，等会儿……”
陆玠急匆匆穿好鞋，努力回想起今天的目的。
今天要去干什么来着……哦对，逛商场。
这段时间陆雪的成长速度极其惊人，旧衣服很多都不能穿了，得换一波血。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从小萝卜头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啊。
刚好最近打工赚的钱发下来了，勉强够用。
陆雪天生条件就很不错，以后一定能长成个大美人，怎么能穿太劣质的？
女孩子的衣服不能太便宜，不然会伤到皮肤。
穿得漂漂亮亮的，她自己看着也舒适。
陆雪有她自己的交友圈，跟朋友出去玩，总得体面一点才好。
至于钱……
他会想办法的。
大不了再多加几份工作，正好最近空出来了很多时间，甚至有空出门逛街。
啊，说起来，现在都有空休息了……吗？
还远远不够。
沉浸在思绪中的陆玠，并没有注意到忘记系好的鞋带。
他刚踏出家门，脚下一紧，人便栽到了下去。
“呃……”
好在，他有锻炼的习惯，反应还算敏锐，一把撑住地面，重新站了起来。
奇怪，怎么没注意到？
是因为最近太累了吗……
不，不至于。
他还撑得住。
“哥？”
“来了。”
如果是平时的陆玠，一定能够发现陆雪那阴沉到极致的脸色。
可这时候的他注意力涣散，连走路都会被路边的小石子绊倒，根本没有余力去观察周围。
“叮。”
电梯到了。
陆雪看着他就这样走进去，机械式地按下层数，静静等待电梯关门。
临到电梯门只剩下一条缝的时候，他才意识到——
陆雪，似乎还没进电梯。
陆玠想按开门，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按下去，于是怔愣着被送到了一楼。
此时他依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走出去。
等他回头的时候，电梯又升上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陆雪才下来。
“好哇你个笨蛋老哥，居然想撇下我自己去逛街？”
“哎呀我这，不知道为什么就……可能是电梯不太待见你？”
“哼！”
陆雪气鼓鼓地小跑到他前面，似乎是在闹别扭，不想看见他的脸。
陆玠挠挠头，无奈地跟了上去。
说起来，电梯门关上的速度有这么慢吗？
陆雪为什么会来不及走进来？
他不太清楚。
也许是在玩手机，忘记了也情有可原，对吧？
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看上去，似乎没人在意这个小插曲。
可陆雪不是笨蛋，她什么都知道。
自家老哥这两天的状态，她都看在眼里。
切菜切到手，留了半天的血才意识到不对。
炒菜加错佐料，盐和糖都分不清，糖醋排骨变成椒盐排骨，肉丸子变成糖葫芦。
洗澡洗到一半睡着了，非得等她敲门才醒过来。
刚烧好的水即倒即喝，要不是她及时猛拍了一下他的背让他吐出来，差点没给喉咙烫烂。
是因为太累了吗？
想也知道吧。
每天从早工作到晚，半点休息时间不给自己留。好不容易到了假期，白天也很难见到人，晚上一回家倒头就睡，连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像这样的生活，持续有多久了？
恐怕自父母去世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吧。
陆雪问过他：“真的有必要吗？”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没关系，大学生很闲的。”
忙得都快当场猝死了，还闲？闲不了一点。
再这样下去……她真怕陆玠不知道哪天就突然倒下了。
过得贫穷一些，真的过不下去吗？不见得吧。
穿得劣质点，吃得简单点，不就可以了吗？他根本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陆玠到底是在为她好，还是……
想通过这种方式，逃避些什么？
是因为她的存在吗？
得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谈谈了。
走在前方的陆雪如是想着。
那张一向冷漠、几乎挤不出多少表情的脸，似乎也能瞧见几分落寞。
刻意捏造出的活泼语调，也只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
必须要让陆玠知道，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担心。
这段时间，她反复思考着同一个问题：自己是否成了累赘？
诚然，等她长大以后，家里就多了一份力量，生活也会变得更好，可……
笨蛋老哥已经快撑不住了。
这个死脑筋，也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总是一个人默默在那边努力，就不肯敞开心扉。
兄妹之间，哪需要藏那么多秘密？
明明说出来就好了，就喜欢逞强。
真是……固执得要命。
“笨蛋……”
“什么？”
“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
那声嘀咕，终究没有传达给陆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