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剑宫,清玄峰。
尘剑宫地处无方仙域,群山连绵高耸,奇峰卓绝,仙雾渺渺。
尘剑宫的地界之间,位于正中心的自然是位于清虚峰顶的剑心阁,此处汇集了附近的天地灵气,是修行的上佳去处。靠近清虚峰的十二座主峰,是尘剑宫门内长老平素吐纳清修的地方。十二座主峰之外,又有无数奇峰,以最靠近内环一圈的三十六主峰为尘剑宫弟子最为向往的修炼之所。
清玄峰,作为门派大师兄方故渊所属的灵峰,自然是这三十六座主峰中风水最佳、位置最好的。纵然门内弟子竞争激烈,可要论起清玄峰的所属分配,满门上下竟无一人有异议——几位长老的亲传弟子或小辈虽心有不甘,奈何人望实力皆远不如是,也只能暗自叹服。
池羽君被领至清玄峰时,目光尚有些惘然。
有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她感觉自己的梦境中,好像出现过类似的场景。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旁边那两个人说的话更让她在意。
她微微侧过右耳,顺着风捕捉方故渊和韩子悠的谈话声。
“......也不知她会不会同意。”
“不知道,不过我寻思这放哪一个女孩身上不是求之不得?”韩子悠看上去丝毫不担心。“大师兄你魅力那么大,略微施展一下她不就乖乖就范了?你看咱们尘剑宫,哪个不是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讨打。”方故渊抬眸看了韩子悠一眼。“她的常识和别人不一样,心思也并非我们能轻易揣测到的。”
随后池羽君便察觉到那抹视线移到了自己身上。
于是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冰冷敌意,循着方故渊的目光冷冷回望,等着看他想要做什么。
“虽说有些冒昧...可这是当下唯一之法了。”方故渊亦然毫不避讳池羽君那对青翠欲滴、微微眯起流露出危险气息蛇眸,与她对视。“你...可愿意被我收为徒弟?”
池羽君实在是忍不住,嘴角掀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方故渊这是生怕自己找不到机会杀他,自己拱手将这机会送上门来?
她刚要开口答应,就听见韩子悠在一旁懒洋洋地顺口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就从了他吧。”
这一插科打诨就坏事了。
池羽君立刻闭上了嘴。
她忽然明白了,方故渊哪有那么好心,这是在寻机会羞辱自己吧。
她怎么可能认她的杀父仇人为师呢?!还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真是笑话!莫非他还想当她爹不成?!这样子占她口舌上的便宜?
今天让她喊师父,明天岂不是要让她喊爸爸?何等荒谬!
这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他们之间的关系除了仇恨之外什么都不会有!
“做梦!想都别想!”
随着一声娇哼,那双清冷的美眸扔个方故渊一个极度轻蔑的眼神,压力给到了方故渊身上。
方故渊颇为无奈地抿着嘴,就那么看着韩子悠,目光中的意味相当明显:你说怎么办吧。
方故渊刚才分明看见这姑娘目光闪动像是想答应,听完韩子悠的话之后就变换了脸色,这其中究竟是谁的责任不言而喻。
韩子悠茫茫然,还以为自己置身事外,没注意到方故渊的视线,还在继续着无效输出:“你看我们大师兄这么帅,这点面子都不给的吗?我跟你说,你要是不愿意,以后一定会后悔的,你认他当师父,他肯定对你像亲女儿一样好......”
毫无疑问的雷区蹦迪。
池羽君又想吐了。她明明是男的!谁要当女的?谁要当什么亲女儿?她不把方故渊的心口一来一回捅个对穿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仁慈了!谁需要他对她好了?
那抹怨毒之色从落在方故渊身上,蔓延到了韩子悠身上。
“师弟,你还是少说两句吧。”方故渊扶额。他算是看出来了,韩子悠越说话,凤凰身的抵触和排斥越严重。
“啊?为什么?大师兄你......”
“还不是你那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闹的。”
“啊?是...这样吗?”
“算了,你走吧,我再想想其他办法。”方故渊一时犯了难,微微蹙眉。“我跟她梳理一下前因后果吧,希望她能听进去。”
然而即便方故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陈明其中利弊,告诉池羽君现在四处对她虎视眈眈,如果想得到尘剑宫的庇护就不得不让她成为尘剑宫的人,池羽君依旧没有松口。
她怕死,但她更不想让方故渊成为她的父亲。杀父仇人变成父亲,光是让她想想就起鸡皮疙瘩——也太讽刺了吧。
韩子悠还是没走,看着这一幕,眼睛一亮。“既然是我自己惹出的是非,那我一定要亲自解决!”
方故渊和池羽君不约而同地看着韩子悠。
一个是祈祷着自己的好师弟别又添什么乱子,一个是起了赌气的心思,心中冷笑着想无论这个无耻之徒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
要池羽君认方故渊当师父,那她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这不是认贼作父是什么?
只见韩子悠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两人都听不明白的话语。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冲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如果你说屋子太暗要开个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如果主张说要拆掉屋顶,他们就愿意开窗了。”
他十分直白地看着池羽君,问道:“你是不是讨厌大师兄?”
池羽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办了。”
还没等池羽君明白到底是哪里好办了,韩子悠就又凑近了几分,不怀好意地说:
“要待在尘剑宫,好歹得名正言顺对吧。如果你不愿意给大师兄当徒弟,那就只好给他当夫人了,那到时候可就要跟大师兄同床共枕了哦......”
“师弟!”方故渊一听这话倒是先恼了。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人家姑娘刚从这一劫里逃出来,又来这套是吧?
池羽君的那对翠绿蛇眸蓦然收缩,又渐渐涣散着放大。
过了须臾,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她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用力地咬着红润水灵的下唇,抬头幽幽地瞪着方故渊。
“师...师父......呕——”
然后实在是忍不住,捂着心口,当着两人的面,大吐特吐起来。
池羽君不会想到的是,今日她之砒霜,会成为来日她求不得的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