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先吃饭吧。”.
方故渊从碗柜里取出两只白瓷碗,分别盛好米饭,摆到许久没有用过、但却已经擦拭干净的木质托盘上,又将炒好的两个菜摆了上去,最后拿上两双筷子。
池羽君在一旁站着一动不动,也没有想要帮把手的意思。事实上,她压根不明白对方在做些什么,只是好奇地看着。
但方故渊怎么可能让她什么事儿都不干呢,再怎么说她也是他的徒弟,哪有师父把活儿全干完了,徒弟却只在一边看着的道理。
“雪舞,你把这个端上,我再从锅里盛碗汤,咱们到前厅吃饭去。”
“好难听的名字......”池羽君一边对这个听上去就是女孩子的名字嗤之以鼻,一边嘟囔着端起了托盘。她感觉...不如大壮。
两人来到前厅,在餐桌上面对面坐下。
方故渊刚想摆放好碗筷,他的通讯仪就响了。于是他又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池羽君,说待会儿也给她配一个,先前是没想到。说完,他才开始看通讯仪的消息。
换了其他人,怕是早就因为方故渊的温柔心细对他好感大增。
但池羽君不一样,她只觉得方故渊吵闹,絮絮叨叨的很讨厌。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她对方故渊有偏见,所以觉得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倘若换作是那个给她洗脑的父亲,池羽君早就开心得冒星星眼了。
方故渊在这边拧着眉毛回消息,那一头池羽君乖乖巧巧地坐在对面,仰着脸托着下巴等着他回消息,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个她极度厌恶的男人。
她倒不是尊师重道,只是不知道这所谓的吃饭到底是个怎样的吃法,只能干看着,即便看得她自己心里直犯恶心还是强迫着自己看,她死都不想忘记这个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等了好半晌,方故渊终于处理完消息,一脸疲惫地放下通讯仪,看见池羽君一动不动,下意识地挑眉。
“怎么不吃?不用等我。”
“吃...这些东西吗?”池羽君有些不确定地指着对她而言“非常规”的食物,那满脸嫌恶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对方故渊的,还是对这些饭菜的,抑或是都有。
“嗯。”方故渊信手拿起筷子,用右手给她做示范。“用这个夹起来吃,这个叫作筷子。”
中指夹在两根筷子之间,食指和无名指又各自和中指微微用力卡住一上一下两根筷子,将虎口和大拇指作为固定的支点轻轻晃动筷子,那模样灵巧得很。
池羽君看着看着,眉头大皱。
“为什么不直接用手吃?”
使用筷子的理由有很多,方故渊略微思索,给出了一个他认为池羽君勉强能够理解的:
“这样比较方便一些,这些食物都是刚出锅的,熟的,用手拿会容易烫伤的。你之前吃的都是生的,所以不用顾虑这些。”
“所以和我一样吃人不就好了吗?为什么搞得这么麻烦?”
池羽君感觉自己懂了,都让她懂完了。她忽然明白了方故渊之流的愚昧落后——总之就是很垃圾的、很不可理喻的东西。
和这女孩儿说话真的很累啊。
方故渊本就遭了她一通折腾,那一头还有没处理完的公事堆积成山,想起来就烦躁得焦头烂额。此刻又被她这么杠精似的连番发问,就连吃饭的胃口都消退了大半。
“先吃,以后再和你慢慢解释。吃完饭我就该走了,还有事情需要我处理——对了,你还打算继续修炼蛊术吗?明天仙王教的东西就该被转运到灵仙教那边去了,你要是有想要的东西,和我说,我带你去留个备份的。”
方才给方故渊发来讯息的正是灵仙教的教主,邵峰。为了将凤凰身从灵仙教换出来,尘剑宫和灵仙教的交换条件就是清剿仙王教留下来的所有蛊物和研制蛊物的原始数据,以及蛊术典籍之类的。当然,被炼制成人蛊的凤凰身除外。
横竖尘剑宫也是以修剑为主的门派,对这蛊术研究也用不上,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也让同为仙道宗门的灵仙教心里舒服一些。
池羽君的眼神立刻就直了,惊喜、兴奋、恐惧、期待......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她那对美眸中轮番闪现。
“真、真的吗?!”
“真的,只要你把这些饭菜吃了......”
“我吃!我吃!”
池羽君看看方故渊,又看看自己的手,看看方故渊,又看看自己的手,来回对比着学习。
她手忙脚乱又有些笨拙地学着方故渊的样子拿筷子,可怎么样都不得其法,一双筷子软塌塌地使不上力,仿佛握着两根不成器的木棍,看上去像是小孩子勉强能够把筷子的横截面当作一柄船桨、把饭沿着碗的内壁扒拉上来的款式。
方故渊觉得莫名有些好笑,可更多的还是对自己这位徒弟的无奈和心疼。
于是他换了个位置,从池羽君的正对面坐到了她的右手边。
“我...碰一下你的右手,不介意吧?介意的话可以说。”
凤凰身有些不情不愿地别过目光,但也没有出声否认。
于是方故渊当作是她默认了,手指拂过对方的手指,将她拿筷子的姿势一一纠正好。
“那我就当作你是不介意了......来,你试试保持这样的姿势,用你最中间的那根手指控制筷子的开合就好了,嗯,对,就是这样,试试看能不能从盘子里把菜夹起来。”
池羽君觉得这两根筷子怎么用怎么别扭,远不如直接上手来得方便,心中虽有不满,还是依言照做。
她试探着从盘子里夹起一片肉,但不知是力道太松松垮垮还是手指不够适应这样的工作,夹起来的时候肉片就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在回来的半路上果然阵亡在桌面上了。
“多学学就会了,今天...嗯......”方故渊的目光迟疑着扫过桌上的饭菜,他自己闻着饭菜的香味也有些饿了,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池羽君,叹了口气。“算了,我来喂你吧。”
池羽君登时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恨不得当场后退。
如果换做是尘剑宫其他女弟子在场,被方故渊说了这么一句话,怕不是要当场兴奋得晕过去。或者,她们要是听见方故渊对某个除了自己之外的特定女孩子说了这话,绝对会向她投过去羡慕嫉妒恨的情绪饱满的眼神。
倘若她们看到池羽君这个表情,肯定还会在心里暗骂她生在福中不知福,不知好歹的家伙,大师兄这么好的男人,你不要能不能换我上。
然而池羽君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她现在也是无所谓的,她只是觉得害怕,害怕自己的杀父仇人喂自己吃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就...这么讨厌我啊?”纵使有了心理准备,方故渊嘴角还是泛起一丝自嘲苦涩的笑容。“你是单单讨厌我一个人,还是所有人你都讨厌?”
“都讨厌,你——最讨厌。”池羽君说得斩钉截铁、不假思索,冷冷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那看来是我冒犯了,你自己慢慢吃吧。我吃完还有公务要忙,你一会儿吃完了来找我就好了。”
方故渊也没多纠缠,开始自顾自地吃起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