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羽君陷入了彻底的癫狂之中,彷如一只焦躁至极的狮子,不管不顾地躲在自己领地的角落之中,啃噬着威胁自己自由的桎梏。
那该死的断罪之锁戴上了就取不下来,直接影响到了她要对方故渊进行的复仇——没了实力,她想要报复他也不过是一纸空谈罢了。
于是她忍着痛,就那么把自己的左手手腕啃得血肉模糊。
还好...还好!
只差一点!只差最后一点!只要她的整个手腕都从身体上分离了!那该死的束缚不也就下来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方故渊啊方故渊!你做梦都想不到吧!!!
银发女子的嘴角勾起残忍快意的笑容。她实在是太想看到方故渊那张自以为是又向来平静的脸上露出抱憾终身的绝望表情了。
那副面孔,在她爹死的时候是那样冷酷无情,那样毫无波澜!!那么!!!当他在乎的人也死在他面前时!!!他会怎样呢!还能保持着伪君子处变不惊的面具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我伤害给池羽君固然带来了极大的痛楚,但同时也给予了她精神上强烈的兴奋和满足的错乱感,她的灵魂仿佛离体而出,充实得飘飘然,甚至好像能以第三者的视角站在天上,看见那副残破不堪的躯壳脸上想到方故渊而产生的扭曲又幸福的表情。
——哈啊......好痛好想掉眼泪......不对,不对!好爽好满足......嗯嗯,听到牙齿摩擦骨头的声响了,沙沙的,好美妙的声音......真好听啊,酸酸的,尖尖的声音,好棒好棒好棒——啊,简直舒爽到头皮都要炸开,全身的每一寸皮肤都在颤栗,每一个毛孔都在喜悦,每一个细胞都在赞颂......
痛苦与快乐的界限逐渐模糊,眼前一切非雾非烟,池羽君沉浸在无上的幸福中无法自拔。
镜中花,水中月......
没错,没错!
镜花水月!
世间万物皆为虚妄,诸般因果皆可抛却,只需要痛楚再深刻一点、再清晰一点,再让意识破损一点,好像就能灵魂飞升,飘飘渺渺地触及到另一个位格不可言说的美妙......
一个声音,又如同一个念头,更像是一缕幽魂,在她迷醉地享受着鲜血汩汩从伤口流出的幸福时悄然而至。
祂似乎从一开始就存在于那里,亦如同未曾存在过,不可捉摸,无法观测,但祂的靠近令池羽君清醒了几分,又或者更癫狂了几分——至少她本人认为自己从未如此平静过。
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感召,让她着迷,让她服从,让她几乎忍耐不住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让她想要站在它面前揭开祂虚无的面纱一睹其下具有致命吸引力的真容狠狠亵渎。
“啊...你是...凤凰身对吧......”
“果然,我感受到了...你身上有与我同样的滔天恨意......”
祂没有实体,也没有声音,然而这句话就那么凭空出现在池羽君的脑海中,更像是意识上的直接交流和精神上的绝对碾压。
“做个交易吧...我给你更加美妙的命途,更加强大的力量——你甚至可以在完成命途的考验之后,在原有的命途和崭新的命途中来回转换,更自由地拥抱伟力,欣赏到你的仇人面目可憎的不甘与怒火......”
分辨不清男女,又或者原本就是无性机械的低语轻轻劝诱着她,仿佛抓着她的手,牵引着她走向另一条光明坦途,蛊惑的意味愈发明显——那条伟路实际上是暗渺无光的堕落深渊,可被祂用晦涩的语言蒙蔽上双眼的银发女子却浑然不觉,赤着足一步步踩在松软的泥沼上,小巧玲珑的可爱足趾、精致瘦削的如玉脚踝、白皙幼嫩的藕粉色小腿随着她的步伐逐渐陷入污染堕化的泥潭,纯洁与肮脏的反差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直至那双美腿被完全尽根没入,包裹着染上巧克力色的滑腻污浊,她才停了下来。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你的一魂一魄。”
“可以。”为了复仇,无论是使用自己的肉体或者是灵魂,这个状态下的池羽君显然并不在乎。她只想方故渊死,死得越快越好。
那个意识似乎相当欢愉。
“你很懂事。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拿走的,毕竟,你是‘我’的‘容器’,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就这些?”
约定成立的一瞬间,池羽君感知到有什么东西被从自己的躯壳中抽走了,很轻,很细微,但又很沉重,只是飘飘然了一瞬间,但确确实实有什么隐藏在某个角落里的重要东西失去了。
“唔,还拿走了一些不属于现在的‘你’的记忆,滋味很不错。”
那团或许存在,又或许不存在的火光,在池羽君模糊的感知中颤动了一下,粼粼的水波荡漾开来,像是春风赞美阳光。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真遗憾。”祂像是忽然被染上色彩的黑白画片,语气不再平静到没有生机。“不过没关系,以后你会成为我的一部分的,我的都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谢谢你送我的‘养料’,我会好好珍惜的。”
“那都无所谓,只要能让我报仇,之后你想要什么都尽管拿走就好。”
“真是慷慨的孩子呢,就算我取代你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可以吗?就算你最在乎的人、最在乎的事物从此遗忘你,把对你的感情转嫁倾注在我身上也可以吗?”
“可以。”干脆利落的回答。
“那可真是......”面对池羽君的毫不迟疑,对方犹豫了,然后又是一笑。“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接受你的好意,未免太不礼貌了。不过,终有一天你会为了自己说过的这句话而后悔的,你的复仇也会因此失败......”
“不会的。”池羽君漠然地摇了摇头。在这片虚无缥缈的空间中,她的身体已然被罪恶的泥沼吞没至脖颈处,只在水平面之上露出一个头,就连那头银发也都变得脏污不堪——而她对此依旧无知无觉。“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在意的人了。而且想让我放弃复仇,除非我死。”
“你的性格我很喜欢,真想看看到时候你那副无能为力又追悔莫及的模样——没关系,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在意的人也会是我在意的人。”
“所以,你说的那个更加美妙的命途,是什么命途呢?”
这才是池羽君最关心的问题,她迫不及待想要获得崭新的力量,迫不及待想要掌握它们,然后迫不及待地利用它们给自己的仇家心口致命一击。
回响在她心底的声音低低笑了一声,像是怜悯,似是嘲笑。
“亲爱的容器,你都自愿喝下了我的灵药了,怎么现在还问这种话。”
“我赐予你的命途,自然是......”
“——魔女呀。”
言语间,山海倾覆,斗转星移,空灵清澈的乐音陡然奏响。
古老晦涩的语言响起的那一刻,尚未得到所有问题答案的池羽君被铺天盖地的窒息感所淹没,而那种于生死边缘中挣扎的强烈窒息感又给她这具沉沦破碎的娇躯难以言喻的冲天快.感,让她痉挛着从灵魂出窍的感觉中醒来。
她如同一只在寸步难行的深渊中溺死的鱼,剧烈喘息着,睁开双眼,回到了现实中。
左手上的伤痕已然不见踪影,断罪之锁的位置分毫未动如初,右手腕上却已经多了一道萦绕着紫气、被荆棘围绕着的蔷薇的幽暗花纹,吐露芬芳的蔷薇在接触到她目光的同时一闪而逝,那道花纹也渐渐隐没入皮肤之中不再显现。
——只是失去一魂一魄而已,就能获得一个全新的命途?
——还有这种好事?
池羽君恍如梦中,她觉得自己赢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