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可手腕上那道魔女烙印却真实的存在着。
池羽君只要心念一动,那道隐没的纹路中所蕴含的力量就会在她的脑海中展开,徐徐汇成一幅图景。
然而,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除了多了一个“制备药物”之外,其他什么可用的有效手段都没有!
白板!白板!白板!
就普遍情况而言,想要感知其他能力,就得先将自身命途的序列提升上去......
于是池羽君又试着感应了一下晋阶所需要完成的命途任务了。
这回不仅仅是笑不出来了。
她的脸上交替出现着恼怒和怨毒的神色。
她总算明白自己恢复意识的那一刻,那个与她做交换让她“好好扮演,小心雌.堕”的东西是什么意思了。
——要她在自己最恨的人面前,扮演成最爱他的人?!
开什么玩笑?!
这和修炼晋阶有关系吗?这和她当前的心态有关系吗?!
明明没有啊?!
不是说这种目标都会和自身当下的心理状态有密切的联系吗?!
自己对方故渊存在的感情只会是恨,只能是恨!怎么可能会有一丁点的好感存在呢!
几乎只是两个呼吸之间,池羽君就得出结论:搞不好自己是被刚才的“祂”做了什么手脚,不然怎么会必须要完成这么恶心人的试炼?!
池羽君能够想象得出来,方故渊被自己一剑捅死的样子,方故渊面对自己的复仇陷入绝望的表情,方故渊在自己的蛊毒之下变得扭曲的丑态......
可她唯独无法想象出来,自己最“爱”他的情形。
那是什么?
知识盲区的空白。
几个相当严肃、可现在想起来又滑稽得很的问题渐渐浮出水面。
——什么叫作“爱”?
——“爱”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要怎么做,才能算得上是“爱”其他人呢?
头好痒,骨头也好痒,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要长出来了。
池羽君搞不明白了。
她连这几个最核心的问题都不知道答案,连怎么演都不知道,又何来“扮演”一说呢?
当下,一个巨大的、显而易见的坑摆在了她的眼前,而她还不得不跳。因为她身边所有的路都已经被堵死了,想要不原地踏步,想要有机会和实力报仇,就只能先跳进坑里隐忍一手。
还好,池羽君有的是自己能从坑里挣扎着爬出来的信心。
雌.堕?那是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真的堕落成一个女人的思维呢?
更何况,方故渊可是她的杀父仇人,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对这种人渣产生除了恨以外的感情呢?
虽然不是很明白要怎么扮演一个爱上方故渊的人,可那也不过就是在他眼前表现出另一幅样子而已吧。
假装而已。只要她学会了怎么演,获得了强大的力量,那么转头再把自己的目标反手杀掉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于是池羽君开始反思,反思自己接触过的情感。
她恨方故渊,恨得鲜明,恨得炽烈,这毋庸置疑。
可“爱”......究竟是什么?是不是像她对父亲那样,无条件地信任,无条件地服从?
恨一个人,会想把他杀掉。
那么爱一个人,又会想对他做什么呢?
池羽君忽然间恍然大悟了。
简单,很简单,相当简单。
她只需要学习其他人是怎么去“爱”的,然后在方故渊面前逐一表演出来,把“爱”能做的事情都做一遍,然后就可以把他杀掉了对吧?
太棒了,太美妙了,太兴奋了。
这不比方故渊说的,学会他教的剑法之后亲手把他杀了来的简单得多?
——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双管齐下来得好。反正只要是能向方故渊复仇,她的身体再被摧残多少,她都吃得消。倒不如说,她更希望方故渊能不要怜惜她,好让她对他的恨意滋生更甚。
池羽君决定速战速决,第二天就开始动手。
银发女子的眼中闪烁着期待与狂热的光彩,不久,激情过后的疲惫感渐渐涌了上来。于是,她在窗边,在月华洒落的地板上沉沉睡去。
在池羽君朦胧的睡意之间,一声不知是谁人的叹息,悄然响起。
......
夜渐渐地深了。
方故渊原本想当天就带徒弟去库房里走一遭,把该领的东西都给领了,奈何实在分身乏术,忙得焦头烂额,照拂完小姑娘吃饭就处理公务去了。
按说,池羽君那前凸后翘的妩媚身材也不能算是小,可方故渊始终把她当成后辈来看待,从心理辈分上来说,喊她“小姑娘”也不算是错。
方故渊把积压了快两天、堆满了案桌的公务处理完时,天色已经隐隐有些发白了,拂晓的鸟鸣声清脆啼啭,已是夤夜的尾声了。
接下来他还要进行晨间的剑法修习,参悟剑道,这么一算下来他根本就没有合眼的时间。
方故渊吐出一口郁积的浊气,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将书桌上已经凉透见底的茶水一饮而尽,从沉重厚实的梨木椅子上站了起来,只留下憔悴蔫巴的软塌塌茶叶粘在杯底。
好累啊。
不仅仅是肉体上的疲乏,还有精神上的困顿——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既要兼顾人情、打点关系,又要想着法子和刚刚得到凤凰身消息一直追问个不停的九天和蓬莱方家长老周旋,还要安排门内弟子跟进追剿逃亡的仙王教残党与回收蛊术相关的资料、蛊物......
然而这些都还不是让方故渊最头疼的,因为这些他还算应付得过来。
他走出了自己的书房,站在池羽君的房间门前。
这里面睡着的美人儿,才是最让他手足无措的。他既想让她能够不要那么拘束,可以活得更轻松、更像人一些,又怕给予她过多的自由让她不知收敛、难改恶习。
对她太好,她便蹬鼻子上脸;对她不好......可若是一想起她曾经受过的非人折磨,方故渊就狠不下心来,因为他忍不住就会联想到,自己那个折在邪教手里的弟弟。
也不知道雪舞她有没有睡好......
犹豫了片刻,方故渊还是决定看看她的情况。
推门而入,他一眼就看见了睡在地上的银发女子。
皎洁的月光轻轻拍打在她的脸上,如同给这位月华下的睡美人覆上了一层如水的面纱。那种令人窒息的惊艳感席卷而来,一瞬间让方故渊产生了自己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的错觉。
那件艺术品是如此美好,又是如此脆弱,竟让他无奈地叹起气来。
这等美妙的女子,原本应该拥有灿烂辉煌的人生,成为一颦一笑都倾倒众生的仙道明珠,成为众星捧月的焦点。可如今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仇恨着她所遭遇的一切,还没有常人应有的常识,变成了大部分人眼中内心畸形的怪物。
美好的事物,总是亵渎和破坏起来容易,可想要修复,那是难上加难啊。
邪教真该死啊。
方故渊没有发出一丝声息地靠近,替池羽君盖上被子,拿出一颗微微散发出温暖的珊瑚珠放在她的枕边,在心里对她默默道了一声晚安,而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