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
迟雪舞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懵懂的眼神。
“是这样的,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哪里吗?”方故渊那双漆黑如墨的星眸和她对视。
——在家里,眼睁睁看着你把我爹捅死了,差点把我也捅了个对穿。池羽君心想。
“好像...是...一个山洞里?”她有些不确定地眨了眨眼。
“嗯。”方故渊点了点头。“那个地方是一个名字叫作仙王教的邪教的地盘,从你身体的情况来看,你也确确实实是从邪教里逃出来,然后又被我和白芷师妹碰上的。”
“邪...邪教?”
这回池羽君脸上的表情绷不住了,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恼怒。不是她不想继续戴着迟雪舞的面具,而是面对这个问题,她实在控制不了自己内心的波动。
——开什么玩笑?!邪教不是你们吗?!一声不吭地就杀上门把我家里人全杀完了?到底是谁给你的脸在这里说他们的坏话啊?!
“对,邪教。”方故渊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从遗留下来的种种迹象来看,他们很有可能给你进行过洗脑了,改变了你对于现实的认知。”
——???
——洗脑???
——那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她的表情僵在脸上,心里却生出警惕来。
尽管她最开始的想法是将“池羽君”和“迟雪舞”两个人割裂开来,可真正遇到了她发自内心关心的问题时,还是不能免俗,毕竟她目前实际阅历尚浅,达不到那个处变不惊的程度。
“洗脑就是他们会将对你有害、而对他们有利益的错误虚假的认知和思想灌输给你,你以为他们是在对你好,可实际上他们是在害你。”
方故渊说得很轻、很慢,但是语气却很坚定,激起了池羽君强烈的逆反心理。
“可是他们本来就对我挺好的啊。”她不甘示弱地和他对视。“我没有被洗脑。”
然而当她的视线跌进方故渊眼中的那一片碧波汪.洋之中的时候,差点没被其中蕴含的感伤、失落、温柔、遗憾......以及无能为力的悲哀感给溺死。
仿佛承载了无数个美梦的夜幕星河,在泛着涟漪的轻舟旁缓缓推开倒影,成像、打碎,又像鎏金的岁月一样被揉碎进粼粼波光的河流里,静静流淌。
那一瞬间,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双眼睛真好看啊,好看到...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是...哪里呢?
记忆里?还是梦里?
只是须臾,池羽君便看得痴迷了,那短短的几秒于她而言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般漫长。
直到方故渊深深地长叹一口气,她方才悠悠回过神来。
“我明白,我明白你觉得他们对你挺好的,这我完全明白......我也知道现在和你说这些,你或许理解不了,可我还是要说。因为如果不说出来,我自己心里难受。我不想像以前伤害过你的那些人一样,让你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就身不由己地做着自己不知为何而为的事情,这很重要,我必须告诉你。”
“如何让你能够辨明善恶好坏,不仅仅是你要学习的,更是我作为你的师父也需要共同学习的——或许你现在无法理解,但我希望你终有一天可以理解我今天在这里对你说的话。什么时候你懂了,就说明我什么时候成功了。”
迟雪舞似懂非懂地点头,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然而实际上,池羽君在心中冷笑不止。
——开什么玩笑,她会因为这个还没认识几天的家伙就觉得自己的家人“伤害”过自己吗?她凭什么相信自己杀父仇人的一面之词,而不相信养育了自己长大的家人呢?
——他说自己被洗脑了,可他现在想要对自己做的事情不也是“洗脑”吗?
——方故渊分明就是想要害自己,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还有,”方故渊接着开口了,一语气认真严肃。“男师父收女弟子,多有不便。有些时候,师父对于徒弟的指导性行为,很容易被...情窦初开又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当作是异性的关怀,从而产生不必要的依恋情感、擦出火花。趁我们的关系尚浅,我先提前和你说清楚,目前我只会把你当作徒弟而已,如果日后相处的久了,我或许会把你当作家人,但绝不会掺杂一丝一毫的恋爱情感。”
“丑话说在前头,我怕我们彼此熟悉之后,有些话反倒不好开口了。我不需要你对我产生任何特殊的好感,也不会对你产生任何特殊的好感——你今后或许会嫁人,又或许不会,但那都与我无关。我这里只会是你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落脚点,你的真正归处大抵是在蓬莱方家。”
“而且,我希望你能够不断地认识新的人,不断地结交新的朋友。只有思想交汇和情感交融,才能逐渐帮助你回归正常——这么说可能有些冒犯,但我查阅过相关资料,受到邪教荼毒之后的幸存者大多在精神方面都会出现一些难以愈合的创伤,甚至因此留下癫狂的病症。我不知道你身上是否会出现类似的情况......如果你觉得自己什么时候不舒服了,可以随时找我倾诉,我不希望你变成那个样子。和我交流不一定有用,我也不是很会安慰人,但我会尽力。”
方故渊的长篇大论搅得池羽君头疼,不免又觉得好笑。
——他不会真以为自己会对他这种人产生特殊的好感吧?且不论他们两个都是男的,方故渊不仅仅是她的杀父仇人,还是限制了她自由的敌人,他到底哪儿来的自信自己会对他产生特殊的情感啊?
——就算有,那大概也是杀意吧,恨之入骨的杀意。还有嫁人,她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嫁人啊?!笑死了,谁会喜欢男人啊?蓬莱方家?蓬莱方家也一起毁灭了得了!
——还有什么精神创伤,就更是离谱到家了。她家里不是邪教!她也没有被邪教荼毒!更谈不上什么精神创伤!这方故渊为了给她洗脑,简直是往死里诋毁......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男人真该死啊。该死!该死!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