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故渊回清玄峰时,正看见池羽君失魂落魄地趴跪在井边,头已经在井中,半个身子都在往里面钻,摇摇欲坠得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投井自尽。
他心中大惊,飞快上前,一把将她拦腰抱了出来,面色骇然。
“你干什么?你不要想不开啊!”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怀中披头散发的银发女子的喃喃,那低喃声失魂落魄,方故渊仔细听了好半天才听清她在咕哝着些什么。
“我是谁...我是谁啊......”
这个问题方故渊也回答不上来,倒不如说其实他比她更想知道这个答案。
他什么也没法做,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安慰她,于是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希望能让她好受一些。
池羽君原本已在错乱中精神涣散,大脑混乱,身体也使不上力气,可当她抬眸看到方故渊那张脸时,却整个人的弦都绷紧了,理智瞬间回笼——
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抱着她的人该死!
那种几乎要将她吞没的怒火和恨意瞬间给了她力量,让她方才那濒临崩溃的意识重新组织起来,全身的力气也恢复过来。
就在池羽君下意识要猛地把方故渊推开时,她忽然又觉得在他怀里靠着似乎也挺舒服的。
这可不妙。
那一丝不该有的绮念立刻被心中的滔天恨意所浇灭,池羽君还是慢慢推开了方故渊,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谁想不开了,我就是看看井里有什么东西而已。”她冷着脸解释道。
“没事就好,你刚刚的脸色很吓人。”方故渊看着她脸上被指甲抓出的道道红印,也不追问。“要喝口茶吗?”
“不喝。”
“下次有什么事情,如果我不在,可以用通讯仪找我。”方故渊拿出通讯仪在池羽君面前比划了一下。“我记得上次韩子悠给了你一个的吧,里面有我的联系方式。”
“......哦。”
池羽君心里压根还没有使用那玩意儿的意识和习惯。再说了,她也不是很想和方故渊联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很熟呢。
“你要是愿意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也很有兴趣听听。”
池羽君摇了摇头。
她才不想把自己那脆弱的一面告诉方故渊呢,谁会把自己的弱点主动告诉敌人,笑死。
“不说也行。你接下来是想自己看会儿书温习一下,还是我教你?”
方故渊也不恼,就那么坦然地看着她。那眼神看得池羽君别扭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她的仇人呢,哼,假惺惺地装什么啊,不会以为这样假装好人她就会原谅他了吧?
“自己看书。”
“行,那你来我书房吧,搬张椅子坐那儿看。”
日光明媚张扬,时间静静流淌。
不多时,这表面上的一师一徒就坐在方故渊的书房里,两人各自看着自己的书,互不打扰。男子剑眉星目,女子绝色无双,俱都垂眸,专心致志,若是不知情的外人看了,或许会觉得这画面恰似岁月静好。
方故渊看的是《太虚剑气》,而池羽君看的是《混元修心真经》。
方故渊在心中默默揣摩剑谱中的奥妙,口中轻轻复述着剑诀。
池羽君则是觉得自己心神不正,一定是修心修得还不够通透,就那么大喇喇翻看着某些不堪入目的画面,浑然不觉——但凡方故渊侧过头,多看一眼书的内容,她那本书都要被没收。
看着看着,池羽君又不禁偏头看向方故渊。她感觉时间过得好漫长,她实在是太想把方故渊给......
给杀了。
她很急,真的很急,真的很想早点把《圣蛊制药秘法》的内容都看懂,然后把蛊虫做成毒药,偷偷下到方故渊的饭碗里或者是茶杯里,总之什么地方都好,他死了就行。
好烦,这心法怎么越看越躁啊,怎么越看越没耐心,怎么越看越想狠狠给方故渊脸上来一拳然后狠狠摧残他让他向自己求饶。
难以言明的冲动肆意冲撞在银发女子的体内,她咬了咬牙,觉得八成和上次情形差不多,熬过这个阶段就好。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之时,方故渊的通讯仪响了。
方故渊抬手拿起来一看,是外门弟子谢凝云的消息。
谢凝云此时此刻正瘫在自己卧房的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这几天她一直茶饭不思。
她只要闭上双眼,就会在脑海中勾勒幻想出一个画面:大师兄方故渊站在新来的师姐迟雪舞边上,两人其乐融融,方故渊正教导着迟雪舞这《混元修心真经》如何如何好,对于修心有如何益处。
下一刻,方故渊打开书页,眉头微蹙。
那个银发美人儿迟雪舞师姐懵懂地眨了眨眼,歪头问师父怎么了。
方故渊沉吟着摇了摇头,翻动书页的速度越发加快,直到看见赤果果的男女沉沦享乐插图,面罩寒霜,恶狠狠地把书一摔——
接下来的幻想就更是恐怖。
谢凝云也不知自己这丰富的想象力是从何而来,她在“大师兄方故渊得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谢凝云之后,将她逐出尘剑宫”和“师妹迟雪舞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逼近大师兄方故渊说‘师父,你应该也不想别人知道你和你的徒儿共阅如此**的事情吧’,然后借此事逼迫方故渊就范堕落与她共赴云雨”之间反复横跳。
她这几天一直在等,在等自己的死刑通知。
然而迟迟没有等到,谢凝云又不免怀疑是后一种情况发生了,既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早点问个究竟定生死,又想看看这对师徒之间究竟有没有发生那样有悖人伦、却让她想到莫名热血沸腾心生刺激的情事。莫名的...还有点好磕,嘿嘿。
清冷温柔大师兄被疯批腹黑师姐威胁后吃干抹净什么的,嘿嘿,嘿嘿——
不对不对!
谢凝云一个激灵,想起来这也和自己是否要重开离开这个世界有关,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谢凝云纠结再三,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她便给方故渊发了一条消息,发完就立刻逃避似的把通讯仪翻面扣上,继续抬头望着她那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大师兄,我想问问,那天那本《混元修心真经》...雪舞师姐修行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