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茗儿的遁逃,风见鹤并没有感到过多的惊奇。
千年岁月云起云涌,她早已将九渊这本皇皇的巨著翻阅得烂熟于胸。在这场漫长的守护中,风见鹤的感情早就被时光的风沙侵蚀得千疮百孔,眼前纵有波澜万丈,也无法在她的心中溅起半朵浪花。
窗外,晨风如漪,淡金色的阳光漏过窗格镂刻的半开雪莲,拨开香薰紫烟缭绕的纱帐,安枕在女子叠如花开的双手上。屋檐下的铜铃在微风中清越涤荡,雪巫女的诵经声似落英般飒沓飞舞,风见鹤望向不远处的太庙,看着一位素裙纱氅的女孩婀娜翩跹,手中花瓣飘散在琅琅的书声中,让人想起三月里流淌着浣纱小调的春水。
这是你愿意看到的么,诘摩?看着自己的爱徒,一步一步,坠入炼狱的深渊?
捧起一盏氤氲袅绕的清茗,风见鹤的目光落在澄黄的茶汤中,浮沉不定。
罢了,自诩神之代言的我,又何曾真正读懂过你那颗冥顽如铁的心。
“神座。”
青衣祭司缓步登殿,躬身作揖,
“与枢密会约定的时辰到了。”
轻轻呷了口茶,风见鹤的眸光融化在烟江曦城掩面万里的晴空中,碧蓝如洗,
“通知伽蓝宫,封锁中央圣所。在老身出来前,禁止任何人进入。”
“弟子领命。”
目送薄纱掩面的女祭司退步离去,风见鹤拂袖起身,纤尘不染的白发从膝头潺潺滑落,流溢成满地盛开的雪绒花。交叠起的广袖有如云蒸霞蔚,她迈着鹤踏风月的脚步走出廊亭。一路上,无论是执戈巡守的天军兵士,还是轻歌曼舞的雪巫女,抑或是庄严祝颂的大祭司,看见她,无一不停下手头的事项,向这位雪发委地的纤丽女子虔诚行礼,仿佛在迎接神明本尊的驾临。他们发自内心地敬仰着这位年逾千岁的古老尊者,连时光都在她的圣容上屏息敛声——风见鹤依然保持着初为人母的容颜,只是眼角处不经意间折起的褶皱,向信徒们诉说着世事沧桑的过往。
有人说,在九渊与地狱的边界中,风见鹤就是阻挡死亡蔓延的不朽长城,即便屹立千年,依然守望如初。当初,人类刚刚在九渊大陆建立自己的国度时,曾幻想完全依靠士兵的血肉之躯抵御住污秽凶兽的侵略。结果便是诅咒如瘟疫般蔓延开来,九渊的臣民们纷纷堕落为秽魇的同类,人类的国度几近陨落。是风见鹤率领雪菩提教力挽狂澜,依靠雪巫女的巫术压制住污秽的侵蚀,人们才逐步收回沦陷的故土,将战线稳定在朔北的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