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运动会结束了一个月了，剡山市也总算有了一丝凉意。
我上着枯燥的物理课，眼睛看着黑板，心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了。
今天早上刚把车开到停车棚，见到璃正好路过，准备和她打个招呼。谁知她只是刚与我对上眼，就像是逃跑似的地逃走了。
难道我又哪里惹她不高兴了？
我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脑子不自觉就放松了下来。
眼前的景物慢慢变得模糊，我的头慢慢垂了下来。
……
“梵！你给我站起来！”
突然听到了我的名字，吓得我「唰」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困的话就去后面站一下，自觉点。”
“是……”
班上顿时哄堂大笑。
我走到最后一排，看见杏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你昨晚不会通宵打游戏了吧？”
“没有。”
“那就是刷美女视频？”
“怎么可能啊！”
“梵！给我安静一点！”
“是……”
可恶，又被这个女人摆了一道。
看着我出糗的杏捂着嘴窃笑着，真让人火大。
「叮————」
下课铃声响起，我的腿都快要站麻了，我几乎是摊在了椅子上，刚刚的睡意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班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染着一头黄色的头发，眼神看起来有点凶恶，穿着一件加大号的乱七八糟英文印花的T恤。
见他走过去璃的座位，好像和她说了些什么，然后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班门口。
我皱了皱眉，这人看起来就很可疑。杏貌似人缘很广，说不定认识这个人。
“你认识刚刚那个人吗？”
“嗯，高三C班的诩，初中在大城市里读书。来铃兰中学就仗着自己成绩好，天天逃课逃学，不仅成天打架斗殴，还经常沾花惹草，是个典型的刺头。”
这种人我只在动漫或者电影看到过，没想到现实中还真会遇到。
于是我走到璃的旁边。
“刚刚那个人找你有什么事？”
璃可能是没猜到我会直接来找她，发出了一声惊呼。
“原来是你啊…刚刚那个学长说叫我下午放学去天台等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看着眼前苦笑的璃，我实在是笑不出来。
我并不认为我可以对付这种人，但我也不想让璃独自去天台。
“要不，我陪你去？”
“不用了，谢谢。不过，我不想麻烦你。”
我看着璃那下垂着的眉毛，和勉强露出的笑容，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回到了座位上。
他再怎么样也不会对女生出手吧，璃应该也会拒绝这种人吧……
不知不觉，我已经在心里找好了借口。
说到底，我想的这些也只是为了让我接下来的行为正当化罢了。
内心里慢慢堆积着些什么，正在一点一点压迫着我。
想到这，我长长叹了一口气。
外面阴云密布，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打得玻璃「啪啪」作响。
这时背后传来一声叹息
“你不去帮帮璃吗？”
我假装没听见，没有回复。
杏翻着她的书，头也不抬地对我说。
“校园霸凌嘛，我不怪你。”
她说这句话时，我从中听不出任何感情。
听到这句话，我感到了一丝安慰，但说到底也只是自我欺骗罢了。
“但你自己，真的觉得这么做好吗？”
“！”
是啊，我自己难道真的愿意这么做吗？
但更让我感到挫败感的是即便是现在，我仍然没有勇气去阻止她去与诩见面。
杏似乎看出了我内心的想法。
“如果不放心的话，不如下午和我一起去天台看一下？”
“嗯。”
如果只是这样就能让我的良心稍微好受一点的话……
下午上课时我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子里一团乱麻，直到下课铃声响到第三次，才意识已经放学了。
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留下了地下洼积的水。
放学后我和杏在班上坐着，静静等候着璃和诩约定的时间。
我坐在小卖铺外的长椅上，追忆着过去十多年来和璃一同玩闹的场景，此时却愈发愈模糊。
难不成我和她关系本来就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我开始怀疑我和璃的关系，但只不过是借此来逃避我没有出手帮助璃的事实罢了，得知这一点后我更加厌恶我自己。
不知不觉，我的双手已经握得紧紧的。
“你看起来挺煎熬呢。”
“也许吧…”
“快到时间了，走吧。”
“嗯。”
我们走上了教学楼的楼梯，天台是在5楼，平时去这的学生很少，我甚至一次都没去过。
我踏在楼梯上，每走出一步，脚步声就在楼道里回响个不停。
我想象着诩的样子，又为此时此刻仍然畏惧他的自己感到作呕。
就这么边想边走，我们的左边突然走过一个人。
因为来天台的人很少，所以我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背影。
“！”
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诩。
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在我心中。
「我们可能来晚了。」杏加快了脚步。
我恨不得一步踏上四个阶梯，全力跑上了天台。
天台的门没关，看来刚刚已经有人来过了。
我跑过门，看见了站在天台上的璃。
她背对着门，我此时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撒开了腿跑了过去，还险些摔倒在地
“璃？”
我跑近了过去，看见她貌似并没有什么反应。
太好了，她没事。
但当我走到她面前时，突然发现她脸上有一道红色的印子，上面正淌着泪水。
“璃！你的脸！”
“啊……刚刚不小心划到了，哈哈，我真是笨手笨脚吧……”
「咔嚓」
我听见了体内有什么东西崩坏的声音，正一点一点在身体里蔓延。
我此时觉得当时那个畏惧诩的我是这么可笑，我宁愿现在他能回来狠狠揍我一顿。
见到她的那一刻，我知道她在我心中绝对不是朋友二字就能简单概括的，十多年的回忆此时变得清晰无比，正如同幻灯片似的在我脑子里播放着。
我克制住想要哭出来的欲望，用我沙哑的嗓音对她说
“对不起…对不起…”
但璃只是挥了挥手，用手使劲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不要道歉啊……笨蛋……”
璃依旧对我展现出了与平时一样的笑容，脸上的红印子在黄昏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突兀。
此时我想说些什么，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就和一根木头一样站在原地。
“喂，起码先拿张纸巾过来啊！”
杏随后走了过来，掏出一张手纸为璃擦了擦眼泪。
“呜哇哇哇哇——”
天台上只剩下两名紧靠在一起的女生，以及那个如同局外人一样的我。
之后的事我大多已经不记得了，我没有和璃一起走，而是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回了家，我放空了脑子地骑着，还不小心骑错了路，最后绕了比平时远三倍的路程到了家。
“哥，你今天有点怪怪的。”
“嗯，是吗…”
声音从我身体里不知哪个角落发了出来，我甚至认不出是我自己的声音。
我机械般地洗浴，再机械般地洗漱，最后疲倦地躺在了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产生了一点困意，快要濒临崩溃的脑子才能得以短暂歇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