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车场，安萌坐在汽车的副驾驶座上，轻扯着自己胸前的安全带，丝绒般的眼睛水汪汪地闪烁着困惑和疑虑。
我是谁？我在哪？
她不是跟和婓鸢这个怪姐姐在商场门口拉扯吗，怎么一瞬间就到车子上了？
懵逼的歪头，便看见了驾驶座上的婓鸢。
“小萌买的东西姐姐已经帮你打包好了哦。”
顺着婓鸢的示意，安萌撇了一眼后视镜，便看到后座和后备箱里已经整齐的码放着她刚才购买的物资。
自热食品、方便面、罐头等等分门别类收拾得很是整齐。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这些东西按理说都应该洒落在商场的出口处，她和婓鸢应该也在那里。
为什么？眨眼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不，不对，根本没有眨眼！婓鸢一个响指，现实这么突然的改变了！
这是在做梦吗？
安萌偷偷的把手探到了自己的大腿旁，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好疼！这不是梦！
剧烈的疼痛从大腿上传来，安萌废了好大心力才勘勘忍住，没有痛呼声。
没有如设想中一样在床上惊醒，真实的痛觉，证明了这并不是荒诞的梦。
不可能啊！
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突然到了这里，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不可能！我们明明在商场出口才对。”
婓鸢静静观察着女孩的表演，把那精彩的表情和可爱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女孩捂着白丝无声地颤抖着，肉体的疼痛和精神的慌乱给了女孩双重打击，安萌眼角纤长的睫毛已是隐隐可见泪花。
这个小傻瓜在尽力地忍受着疼痛和疑惑，不想让这些暴露在自己眼前。
可惜，她早已洞若观火。
车内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婓鸢先开口了。
“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嗯……”
女孩轻轻点头，小脸无措的苍白，凸显出一种病弱的美。所谓西施颦而尤美，大抵便是如此。
“我有超能力。”
语出，婓鸢目光紧盯着女孩，竟然没有捕捉到想像中的花容失色，也没有一丝的疑问和惊恐。
反倒，是一种恍然大悟的愉悦？
“嗯，我知道。”安萌接话，“我知道鸢姐姐你是隐藏在现代都市里的吸血鬼猎人，身怀超级异能，每天在和阴影里的吸血鬼作战，武器是你经常挂着的十字架吊坠，可以幻化成魔剑冥澪……”
音色微颤，却是如数家珍，流畅地背诵着之前婓鸢中二时期的黑历史。
随着越来越多羞耻的设定被抖出，绷不住的人反而变成了婓鸢。
“住口！别再说了！”
赶紧捂住了女孩的小嘴，婓鸢眼角疯狂抽搐。
放在学生时代，中二入脑的婓鸢大小姐肯定会欣喜地感叹她家小萌妹妹终于理解了她的“宿命”。
可惜，士别三日就当刮目相看。
此婓鸢已非彼婓鸢。
久违地面对往日的黑历史，婓鸢除了羞耻，心里竟还泛丝丝怀念和亲切。
捂住了嘴，眼前便只剩安萌那双澄澈无垢的眸子，清澈的眼眸如同镜面一般，倒映出两人学生时代形影相伴的回忆。
突然想起那段如同少女漫画一般的安宁美化的日子，只觉得那时真是岁月静好。
“所以鸢姐姐你真是吸血鬼猎人？”
不知为何婓鸢突然发了呆，安萌趁机掰开婓鸢的那不规矩的手，这才可以说话。
换做以前，安萌决计不会相信这些。国中起，她就知道婓鸢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中二病怪姐姐。
整天奇装异服地穿着哥特风的长风衣，特立独行地染着金发，总是说自己是吸血鬼猎人，几乎在学校社会性死亡。
好在还有安萌，没有刻意的疏远她，也愿配合她那些古怪的幻想，陪她瞎折腾。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婓鸢才会变得越来越疯，越来越中二，整天说安萌是她命定的女主，最后还弯成了蚊香，在高中毕业典礼的天台上向安萌表白。
谁能想到，当初这些中二少女的幻想，居然是可能真的？！
安萌眼神期待，俏生生地望着婓鸢，可惜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当然不是，这些都是我中二的时候幻想的。”
回过神地婓鸢按下车窗，习惯性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只老式煤油打火机，动作优雅地点上一只烟演示尴尬。
“别装了，给我灭掉，我知道你不会不抽。”
“哈哈……。”
被女孩无情戳穿，婓鸢也不气恼，反而亲昵的摸了摸安萌的头，把女孩银白色的秀发揉得十分凌乱，看着很像某戏人生里的人族萝莉女王。
“抽烟才不帅！”
“嗯，不帅，小萌不喜欢我就扔掉。”
言罢，婓鸢竟是真的把香烟和打火机甩出了车窗外。
婓鸢没有说，学生时代的中二病少女婓鸢确实是不会抽烟的，但是那个在残酷末世挣扎了数年的婓鸢，却已然不是安萌想像中的模样了。
有了这一番互动，两人之间尴尬诡异的氛围顿时得以缓解，相处模式也渐渐恢复成了往日自然的样子。
“我们先回家。”婓鸢最后捏了捏安萌的小脸蛋，在后者羞愤的注释下发动了汽车。
“鸢姐姐原来会开车吗？”
自相识起，她就没见过婓鸢开车，这个阴沉的中二病宅妹，平时都是和她一起乘坐公共交通通勤的。
她总觉得，今天见到的鸢姐姐和两个月前那个中二的婓鸢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又说不清具体区别在哪。
“嗯，几年前被迫学的。”
“几年前？国中的时候？”女孩微微皱眉，语气狐妖，显然是不信。
“那会才我们多大哦，真有人敢让鸢姐姐开车吗？”
“不是国中……小萌你看，等会前面的路口会发生连环车祸。跑车追尾那辆小货车，我们换条路。”
拐出了地下停车场，婓鸢望着前方的路口轻描淡写，轻打方向盘便切进了另一边的辅道。
闻言，安萌摇摆身体，贴着车窗凝望，果然听见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接着就是剧烈的喇叭声和碰撞声。
真车祸了？！
婓鸢仿佛见怪不怪，依然淡定地开着车，随着事故现场的逐渐远去。女孩她所料般的惊奇地回头。
“鸢姐姐怎么知道！？”
“超能力。”
“你不是说吸血鬼猎人只是你的幻想吗……”女孩慌不迭地继续追问，语气明显地动摇。
经历了这么多怪事，安萌的理性已经被极大地动摇，她已经快要相信婓鸢真的是她口中的吸血鬼猎人了。
“那些吸血鬼猎人的设定真的只是我的幻想，吸血鬼不会在现在出现。”
“唉？”
虽然自己的猜想被婓鸢否定了，但是好像捕捉到了另一个蛮重要的讯息。
“以后真的会有吸血鬼吗？”
“几个月后吧，但是距离我们太远，与我们无关。”
婓鸢漫不经心的回答，表面上在专心致志地观察路况，认真开车，实际上眼角的余光紧紧锁定着女孩那阴晴的表情。
看着小白猫一会失落一会又疑惑的模样，婓鸢只觉得当谜语人真是乐极。
“鸢姐姐能预知未来？”女孩试探性地询问，语气里带着期待，借着车内后视镜的反射，安萌试图从婓鸢的表情中捕捉些许信息。
“你的奖金要到账了。”没有正面回应，婓鸢只是出言提醒。车窗外飘落的金色的阳光映衬着她淡金色的长发，显得得她好像沐浴在圣光中，如同一个无所不知的圣人。
语毕，安萌的手机上传来了叮咚的到账提示音，果不其然，安萌刚才购买的短途彩票开奖到账了。
仿佛还嫌给的安萌提示不够，婓鸢开口说，“看天上，同时注意听。”
闻言，安萌如同一只看到了猫砂的猫猫，趴在副驾驶的侧窗，全神贯注的望着湛蓝的天空。
可是，盯了几分钟。除了天边慵懒的白云，啥也没看出来。
“鸢姐姐你猜错了。”
白色小猫咪转过身，语气带有些许埋怨。
“轰……”
突然，一阵刺耳的轰鸣声从高空传来，三只钢铁巨鹰以整齐的三角编队划过苍穹。
“战……战斗机！”
安萌有些兴奋，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国之重器。但是很快安萌就发现了不对劲。
三角形战机编队中，侧翼两架机翼上是赤寰共和国老百姓所熟知的标识，可是中间夹着的的那一架，机翼上却是喷涂的圆底白星两条杠。
这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赤寰领空的标识！
“北利加联邦的战机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领空！”
安萌望向婓鸢，试图从这个能预知未来的圣人身上寻到答案。
“世界上聪明人不少，他们虽无法预知未来，却也能从现有的情报里大致判断出接下来的情况。”
婓鸢打开车载音箱，调到新闻频道，播音员嗓音标准甜美的，却报道出了爆炸性的新闻。
今早于联合国总部会见了北利加联邦总统，双方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今天下午两国将签订军事同盟……”
啥？！长久敌对的世界第一和第二强国结成军事同盟，是为了针对谁？！
安萌瞳孔微缩，表情十分错愕，还来不及惊叹，婓鸢已经切到了另一个频道。
“沙俄帝国于今日宣布停止特别军事行动，帝国外长赴西欧申请加入北大洋条约……”
“安理会五常今日通过联合议案，将推动五大国国军事技术共享，北美利加联邦的最先进隐身战机已经抵达我国……”
婓鸢还想再切频道，却被安萌拦住了，女孩表情微妙，神色紧张，竟是主动握住了婓鸢的手，将其从电台上挪开。
“不用了……”
女孩声音很轻，细若游丝，仿佛雏鸟破壳时的嘤咛。从对方颤抖的小手中，婓鸢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
安萌显然并不傻，短短的几条新闻，结合亲身的诡异的经历，已经足够她拼凑出缘由，揭开事实的面纱。
究竟是什么样的危险，会让各大国摒弃历史，文化，意识形态的剧烈分歧，肩并肩的站在一起？
“鸢姐姐……末日，真的要来了吗？”
婓鸢没有回话，依然假装着认真地望着窗外的路况，同时凝重地点了点头。
关于末日的信息，她实在不想对安萌透露太多。
只有保持神秘，才能凸显她的高深莫测，才可以加重她在女孩心中的分量。
比起末日生存，她更在意赶紧拿下安萌。
安萌听到了这句话，心中顿时一紧，赶紧松开了刚才还和婓鸢紧紧牵着的手，慌乱地从包里摸出手机，快速地拨号，接通。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不在服务区……”
怎么可能！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父母都联系不上！
突然就，安萌只觉得异常烦躁，焦虑和不安充斥了她的内心。
安萌的父母常年在外地工作，似乎是很忙，平日难得着家，从小就缺失对安萌的陪伴。
尽管如此，在安萌得知末日将至的时候，她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想到的还是赶紧提醒父母避难！
电话打不通，安萌翻出了微信就要给父母留言预警，可是颤抖的小手和混乱的思绪却是让她打不出任何一段完整的话语。
“别担心，她们今晚会联络你的。”
“真的吗！”
仿佛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失魂落魄的安萌突然也找到了主心骨。
婓鸢姐姐能预测未来！如果按她所说自己今晚就能联系上父母，到时只要编个理由把他们骗回家，加上自己之前囤积的东西，应该不难保证一家的安全。
思绪及此，安萌内心的惶恐顿时烟消云散，拨云见日。
欣喜之下，安萌也不顾驾驶安全，竟是紧紧抱住了婓鸢的右臂。
“鸢姐姐！晚上帮我说服爸爸妈妈回家好吗。”虽是请求，听着却像陈述句，婓鸢觉得小家伙潜意识里或许已经吃定她了。
右臂上传来安萌年糕柔软的触感，女孩身上淡淡的奶香丝丝入鼻，这是女孩诱人的天然体香。
虽然福利很不错，但是想起女孩刚才的表现，婓鸢的心头还是涌泛起丝丝醋意。
想抱就抱，想牵就牵，在你心里，婓鸢就是这么可有可无的东西吗？
“你父母不会回来的。”
“唉？！”
闻言，女孩神色变得十分惊慌，刚才还言笑晏晏的脸蛋，刹那间花容失色，双手下意识地搂紧婓鸢的手臂，小年糕贴得更紧了。
如此轻易地便能拿捏女孩的情绪，婓鸢顿觉心情大好。
“别担心，你的父母在燕京，他们的处境比你还安全。”终究是不忍小家伙太过担心，婓鸢又给安萌喂上了一颗定心丸，“你父母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们能保护好自己。”
“万一……”
“没有万一。”
“末日，很危险，不是吗？”安萌还是很担忧。
“你父母，跟军队有联系。”
“怎么可能！我都不知道……”
安萌还想多问，却被婓鸢凶恶的眼神制止了，初识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婓鸢用这种眼神看她，一时间竟然有些语塞。
“泄露得太多，未来可能会改变，会不可控。”
沉默了一会，婓鸢才编出了这么个理由。故意切断安萌和双亲的联系才能更好地施行她心底盘算已久的诱拐计划。
毕竟，一个无依无靠的安萌，才会更加的信任她，依赖她。
“好，那我不问了。”
女孩很乖，眨了眨水汪汪的明眸，略微思考，便理解了婓鸢，应该鸢姐姐看到的未来里，她的父母是安全的，为了让这个未来保持确定，鸢姐姐才会选择当个谜语人吧。
此时，汽车已经开上了城市高架，天气也不复之前的晴朗艳丽，变得乌云盖顶，压城欲摧。
透过车窗，安萌看到高架下方纵横交错的穿城铁轨，轨道上此时正驶过一列列的列车，满载覆盖着黑布的神秘货物，车厢间还站着荷枪实弹的哨兵。
“这么多坦克？”
“他们在准备。”婓鸢淡淡解释，“到了现在，他们终于放弃了扼杀危机于摇篮的幻想。”
“官方早就知道？”女孩忍不住好奇。
“在五常高层里这件事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设法阻止末日的降临，看现在这样，应该是认清了阻止行动必然失败了。”
“那些短信！”安萌似乎又悟了什么。
“那个不是官方的手笔。今晚他们才会隐晦的通知。”
“为什么不早点通知大家呢！”安萌有些激动，她觉得如果提早预警，应该可以拯救很多人！
“因为他们不能确定的看到未来，纵容是蓝星顶端的五大国，得到的情报是片面的，只能勉强判断出危机将至，至于具体危险有多大，多难应付，完全无法评估。”
比起安萌的幼稚，婓鸢显然了解得更多，仿佛亲身经历过。
“面对一个无法确定的危机，前提做一个让社会立刻崩溃的宣告？只要五大国还是理性的，就不会这样做出这种选择。”
婓鸢轻踩刹车，趁着车速减缓又摸了摸女孩的头，像是女司机开车时偷偷撸猫。
“就连今晚的通告，蓝星也只有赤寰官方会以会相对隐晦方式的说明，就这种程度，对高层而言都已是赌上信誉和政治生命的豪赌，这一切都是他们根据掌握的信息和面对的现状权衡利弊后做的最优解。”
“嗯，我明白了。”安萌点点头，伸出小手把被婓鸢揉乱的刘海重新打理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婓鸢总喜欢把她的头发搞乱，不懂有什么怪癖。
“还好我早有准备！”伸手到后座拍了拍堆放整齐的物资，女孩显得很是自豪。
“我家里可是做足了准备，鸢姐姐来我家避难吧，末日我也能养得起我俩。”
听到安萌的话，婓鸢有些莞尔。
傻猫咪，姐姐本来就是打算去你家的，不然怎么会专门跑来抓你呢。
“那我就真来啦，希望小萌到时候嫌弃姐姐。”婓鸢心口不一，浅笑着应付安萌。
“肯定不嫌弃，区区鸢姐姐我轻轻松松就能养活！”
女孩拍着胸脯相当自信地保证，随意的小动作又就让婓鸢觉得异常可爱。
汽车下了高架桥，离安萌的住处越来越近了，天空乌云层层叠叠，隐隐要下起暴雨。
伸手又偷偷撸了一把安萌的小脑袋，再次把女孩的头发揉得凌乱，在安萌的抗议中，婓鸢说道：
“暴风雨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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