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杀抢夺。
火光在黑夜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肆虐着云草村所有的房屋。没有多少惨叫和逃亡,因为这些声音,都渐渐消逝在了火焰之中。
包括艾薇所在的房屋。
待到强盗全部走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们这才慢慢爬出了地窖,来到了地面上。
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味道,甚至还有血肉的腐朽味。烧焦的房屋被铺上了黑色的碳,随着不断拂来的微风,几乎摇摇欲坠。残存着火花的木梁,无力地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
那一刻,艾薇似乎看到了地狱。
她呆立在原地,痴痴地盯着眼前的一切。她不明白,在这样贫穷偏僻的地方,还有强盗的侵袭,甚至把所有的东西洗劫一空,最后付之一炬。
“我们先去联系马丁他们……”
乔瑞妮安首先恢复了状态,立马开口说道。很巧的是,马丁、奥文和奥利弗正好穿过废墟走了过来,说:
“你们没事吧?”
“没事。你们呢,刚才在哪里?”
“被老人家藏了起来,他不想让强盗知道这里有冒险者,但是……”
说到这里,马丁望了望周围的废墟,而乔瑞妮安则接着他的话往下说:
“还不如我们出面。”
沉默了一会儿后,马丁继续说:
“我们分开搜寻一下幸存者吧。”
他们点了点头,各自去不同的废墟里寻找幸存者。在下一个瞬间,一直在发呆的艾薇忽然跑进了自家的废墟里,伊达维斯赶紧跟了上去。
他看到,艾薇在废墟里扒拉着什么,手上占满了灰碳。即使被玻璃碎片和木渣划破了手,流出了鲜血,她也依旧不停地翻找着。
伊达维斯想上前帮助,但艾薇马上转过头来甩了一个憎恶的眼神。
他前进的脚步渐渐缓了下来,最后站立在原地,只是静静地望着艾薇在废墟里翻找着。
过了很久,艾薇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后无力地坐在了废墟之上,呆呆地盯着地面。
“艾薇……”
伊达维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艾薇的话语像是从嗓子里压出来的,哽咽地说道。
“你若出去了,你也会死。”
“我不怕啊……”
艾薇的声音先是很小,然后逐渐增大,增大,最后站了起来,面对着伊达维斯,歇斯底里地怒吼道:
“我不怕啊!那你就让我去死!大不了我和爷爷一起陪葬!”
“你的爷爷想让你活着。”
“那你为什么不去打败那群强盗!你不是冒险者吗?连打败强盗的本事都没有吗?!”
艾薇拼命地捶打伊达维斯的胸腔,但伊达维斯没有回避,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艾薇的捶打。直到最后,艾薇终于耗尽了力气,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哽咽地呢喃着:
“要是你们出面了,爷爷就不会死……”
伊达维斯沉默地注视着艾薇,相似的疼痛似乎又撕开了他心里的伤口。那一天,伊达维斯的亲人因为恶魔而去世,而今天,艾薇的亲人因为恶人而去世。
那些强盗,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杀人呢?明明村里丝毫没有反手之力,明明可以拿了钱财就走人,但强盗们依旧选择了残杀村民,丝毫没有负罪感。
相似而不同的经历,丢给了伊达维斯巨大的疑惑。
人类本性的残虐,究竟比恶魔弱,还是比恶魔强?如果比恶魔强,那么在恶魔的眼中,人类是否才是那真正的“恶魔”?
过了许久,马丁他们也都集结到伊达维斯这里。伊达维斯抬起眼皮,略带希望地望着他们,但他们纷纷摇着头,沉默地盯着地面。
远处残余的火焰还在继续燃烧,填补着死亡的寂静。
又过了许久,马丁才艰难地开口说:
“我们走吧。”
伊达维斯刚想伸出手牵住艾薇,但被她一把甩开。她憎恶地盯着伊达维斯,低声地怒吼道:
“我不跟你们走。”
伊达维斯半蹲下来,郑重地盯着艾薇的眼睛,说:
“你爷爷把你托付给我们,叫我们把你带到大城市,去找你的父亲。”
“你骗人。”
“不,我没有骗人。”
伊达维斯从口袋里掏出那份地图,展示给了艾薇看。
“你看,艾薇,这是你爷爷留给我的地图,大城市就在这儿。虽然我很抱歉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总不能丢下你不管,总得找到你的亲人,不是吗?”
“你就是在骗人!我不跟你们走!”
艾薇忽然耍小孩子似的脾气,无理取闹地大吼道。乔瑞妮安对这种小孩实在忍无可忍,刚想上前跟她理论,但却被伊达维斯拦了下来。
伊达维斯回头望了一眼乔瑞妮安,像是在说,交给我来处理吧。接着,他又正视着艾薇:
“艾薇,听我说。你可以留在这里,我们尊重你的意愿。但是,你难道就这么让你爷爷的遗愿埋没吗?”
听到这句话,艾薇忽然沉默了下来,而伊达维斯继续冷静地说:
“你还有希望,还有寻找亲人的希望。这里的废墟并不是你的终点,它将会是你的起点。在这之后,你可以继续研究云草村遗留的秘术,直至研究成功,然后幸福地活下去。那才是你的未来,也是你爷爷的遗愿。”
艾薇咬着嘴唇,不甘心地低着头,没有任何反驳。这次,伊达维斯小心翼翼地牵住了她的胳膊,她没有再反抗,而是任由伊达维斯牵着自己。
呼……
伊达维斯在内心松了一口气,然后牵着艾薇,跟着马丁他们踏上了最后一小段旅程。
途中,伊达维斯一直在内心里想着,给小孩虚假的希望,这样真得可行吗?到了最后,她终会发现自己的父亲早已去世。
而那时,伊达维斯再也无法欺骗她,而她也再也不会信任伊达维斯。
但伊达维斯想到了自己,给母亲报仇,去寻找那根本不可能打败的七大恶魔,妄想着复仇成功,这不就是虚假的希望吗?
在这个时代,我们总要给自己一点儿希望,才能生活得下去。
不过……
伊达维斯悄悄俯视着瞥了一眼艾薇,泪痕仍清晰的印在她的眼眶旁。
对于本该过着无忧无虑的童年的小孩,这是多么的不公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