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罗拉站在门口目送着伊达维斯离开了永逸之庭。
他确实没什么需要问的了,这一点让芙罗拉有些惊讶。她曾经接待过几个客人,但他们都恨不得见到所有的继承者,哪怕这些继承者与自己的问题毫不相关。
永逸之庭本来就是给继承者安逸生活的地方,但那些客人频繁地骚扰继承者,不仅对他们没什么用处,也不能让继承者们安心。
所以,芙罗拉对伊达维斯是有一点点好感的。
没错,有一点点好感,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芙罗拉正准备转身返回房屋,却突然被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拦住了:
“芙罗拉,你给我等一下。”
芙罗拉转头望去,看到马尔斯正靠在木屋的墙壁上,注视着自己。
“怎么了,马尔斯,你还没有回去吗?”
芙罗拉收起了对待客人的温柔笑脸,转而露出一副漠然的表情,跟刚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但马尔斯知道她的本性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对此也毫不在乎。她想要谈的,是另一个话题:
“我刚才在窗户后面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哦,这样啊,所以呢。”
“你为什么要说谎?”
芙罗拉转过头盯了一会儿马尔斯,然后满不在乎地走向屋檐下的椅子旁,悠然地坐了下来。就在这时,旁边的泥土里窜出几根藤蔓,这些藤蔓窜入房屋内,托起一杯茶水,然后小心翼翼地递给了芙罗拉:
“你是指我在哪方面说了谎呢?”
芙罗拉优雅地接过茶杯,微微喝了一口。
“你没有提及火系魔力核心的本质。它的本质你很清楚,就是对能量的掌握。不知道这一点,就无法对核心进一步掌握。”
“这不是你应该对他说的吗?”
“我是一名战士,没什么文化,说不清楚那是个什么原理,但你不一样。你既然是学者,就应该对他讲解清楚。”
“他又不是学者,知道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呢?这只会徒增他的烦恼,让他觉得自己还不够努力,实际上,他根本到达不了那个地步。”
“就是因为你这种什么都不说的态度,我才看不惯你,芙罗拉。”
马尔斯微微握紧拳头,甚至都摩擦出了火焰。
“我还需要说什么吗,马尔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是已死之人,永逸之庭外的事情统统不需要操心。我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这个天堂里享受安逸的生活,这也是奥琳达的愿望,不是吗?”
“这儿根本不是天堂,是监狱!我们明明拥有第二次生命,却被永远地囚禁在这个监狱里!”
这句话像导火索,点燃了马尔斯心中的愤怒。她捶打了一下旁边的木梁,随后,她一边走近芙罗拉,一边怒视着她说:
“二十年前,你口口声声为了拯救全人类,让奥琳达制作了毁灭极寒之地的仪器。我们把所有的魔力都倾注在了这个仪器上,但是你做了什么?”
说到这里,马尔斯站定脚步,俯视着芙罗拉。
“你把所有的魔力都丢给了薇安,让她逃离了这个星球,把灾祸留给我们!”
芙罗拉眯起双眼,丝毫没有被马尔斯的语气吓到:
“但最后结果是好的,不是吗,七大恶魔都死光了,根本不需要仪器了。虽然我觉得并不会改变结局。”
“那如果不是呢?你要怎么承担起责任?”
“你对人类的发展没有一个系统的认知,马尔斯。”
芙罗拉放下茶杯,缓缓地站起身来,平静地注视着她:
“不管我有没有让薇安逃离,人类注定会灭绝。在结界破损的那一刻,人类的魔法水平远不如七大恶魔,这让我们怎么取胜?我们根本赢不了。与其让人类灭绝,我更愿意去保留一粒人类的种子。”
“满口谎话。”
“我没有说谎。从本质上而言,这也是拯救人类的另一条道路。我问你,马尔斯,你真觉得那个仪器能毁灭恶魔吗?”
“我……”
马尔斯想说出什么,但话语却哽在了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看来你也这么认为,我们都对那个仪器不抱有任何希望。但我必须让奥琳达把它做出来,不仅是为了让人类有一个虚无的希望,更是为了……”
在说出下一句话时,芙罗拉本能地停顿了一下,望了一下四周,仿佛这是刻在她骨头里的动作:
“躲避暴食恶魔的耳目。”
空气忽然陷入了沉寂。这四个字犹如一道寒冰,冷却了马尔斯的愤怒。
马尔斯沉默了许久,最后缓缓地挪动脚步,坐在了芙罗拉旁边的椅子上,望着门口种植着的各种各样的花朵:
“事到如今,非得我生气了,你才肯说这些话吗?如果我不问,你打算就这样永远地隐藏下去吗?”
“我真得很不想谈论这些事情。”
芙罗拉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我们五个人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牺牲和心结。而我们的心结就像一团乱麻,别人越是想去解开它,就越是混乱,只有自己才有可能和自己和解。比如……你还在孤儿院的那段经历?”
“你最好不要触碰这个话题。”
马尔斯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严肃,话语里充满了警告和威胁。
“看,我就说吧?”
芙罗拉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坐在了椅子上,再次端起茶杯,喝着茶。
“呵,跟你这种学者打交道真费劲。再跟你谈几句话,我的脑子也会变得不正常了。”
马尔斯站起身来,注视着远方的花花草草:
“你喜欢保留秘密,那你就怀着你的秘密溺死在这个监狱里吧。”
丢下这句话,马尔斯便离开了芙罗拉的木屋,朝着远方的地平线快步走去。
“那家伙,又要泡在记忆之海里吗?就这么喜欢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吗……?”
芙罗拉喃喃自语道,发呆了好久。一直到有一朵牵牛花静悄悄地开在了她的旁边,她在猛然回过神来。
“芙罗拉大人,许久未见。我有些事情想报告给您。”
牵牛花里传出细微的声音。芙罗拉探下头仔细地聆听了一会儿才说:
“哦,是小芙呀,你很久没有跟我通信了呢。”
“是的,因为您在死前嘱咐过我,如果没有重大变故,就不打扰您在永逸之庭的生活。”
“唔,我好像还真说过这句话……那么,有什么变故吗?”
对方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说:
“伊皮洛斯被嫉妒恶魔袭击了,并且……优尔娜被杀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