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维斯把这个消息对奥文说了。
奥文一边摸着胡子,一边盯着桌面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傲慢恶魔要有大动静了,也就是说,恶魔的消减是一种假象,那个恶魔首领早就悄无声息地做好了各种准备,然后在这一个月内爆发。”
“而且,我们对傲慢恶魔一无所知。它的计划是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怎么实施,我们全部都不知道。”
“那是肯定,它可是七大恶魔之首啊……我们凡人怎么可能知道它的动向呢……要不是那个若娜告诉你信息,我们怎么死得都不知道呢。”
“但是,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我们得做一些什么。”
“凭什么?凭你打败了暴食恶魔?然后你觉得你有可能打败傲慢恶魔?听我一句劝,伊达维斯,放下担子,好好享受人生的最后一个月吧。”
“我们总能收集到一些信息的,哪怕一丝线索也好。”
“你要我们收集信息,那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做?”
奥文斜着眼睛盯着伊达维斯,伊达维斯想说出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奥文看着逐渐低下头的伊达维斯,说:
“五神已经死亡,没有人能制裁七大恶魔了,更别提那些继承者。在结界破损的那一刻,傲慢恶魔绝对有实力灭绝所有人类,但他为什么不那么做?他在警惕我们,而他警惕我们的那段时间就是我们的最后机会。他一旦露面,就代表我们已经没有胜算了。”
奥文站起身来,走到伊达维斯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总在想着复仇,总在想着消灭恶魔。但至少,也为你的家庭想一想吧。你已经不再是少年了。”
说完这句话,奥文就打开门离开了交谈室。
也……是呢。
伊达维斯忽然对自己嘲讽般地笑了笑。
明明都答应乔瑞妮安了,要一起活下去。如果再去找傲慢恶魔,那这一次,是绝绝对对的自寻死路,根本没有后悔可言。
与其在最后这一段时间紧张地战斗,倒不如和乔瑞妮安呆在一起,舒舒服服地过完这一生。既对她负责,也对已逝的母亲负责。
然而……这样真的可以吗?
伊达维斯回想起在花海上的誓言,那一天,他口口声声对乔瑞妮安说,要带她去遥远的地方。那会是一个像天堂的地方,没有战争,没有恶魔,一切都是平静而祥和的,而他们就生活在那儿,一直到自然老去。
可是,魔星上已经没有这种地方了,就算有,人死了,无人生活与观赏,又有什么意义呢?
自己一定还可以为乔瑞妮安做一些什么,但是,他却想不出来做什么。
只能坐以待毙吗?
在纠结之中,伊达维斯忽然很想念乔瑞妮安,于是马上离开了冒险者公会,小跑着回到了宅邸。
“这么早就回来了?”
一进门,伊达维斯就看到乔瑞妮安坐在沙发上,安稳地坐在那儿读着书。看到伊达维斯回来了,乔瑞妮安有些惊讶。
“想你了,就回来了,今天不去工作了。”
伊达维斯坐在乔瑞妮安旁边,绕过她的后颈,单手抱住她。
早上有些寒冷,壁炉内的柴火被点上了,火焰的温暖充斥着整个客厅。乔瑞妮安靠在他的怀里蹭了蹭,一边看着书,一边轻声说:
“核心在你体内怎么样了?”
“还好,我还能坚持适应。”
“伊达,我在想……要不,把核心摘了吧?”
伊达维斯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盯着壁炉沉默了一会儿,说:
“不能摘。摘了核心,我什么也不是了。”
“火系核心的副作用很大,你我都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撑不住的。摘了核心不要紧,有什么问题,我帮你解决,别看我是孕妇,我也是个经验丰富的魔法师呢,对付魔兽还是小菜一碟的。”
“不是的,我……还有想做的事情。”
“非要用核心不可吗?”
伊达维斯抿着嘴巴,不忍心将灭绝倒计时这个信息告诉她。他太了解乔瑞妮安了,只要得知了这个消息,她绝对会陪着自己胡闹,哪怕是多么不合理的情况,那这还怎么让她安稳地度过余下的日子?
乔瑞妮安望着一眼他犹豫的眼神,放下书本,把身子挪进他怀里,同样盯着温暖的壁炉,说:
“伊达,我现在真得很幸福。刚开始蜜月那几天,每晚睡前,我都在怀疑今天是不是一场梦,到了明天,会不会又会变成孤独一人,为了生存而不断地去和恶魔拼命。
“但是现在,我渐渐没有了这种顾虑,因为这已经变成了美好的现实。我能住在温暖的房子里,有一名可靠的丈夫陪在我身边,对于我而言,这就是全部。
“之前,你被嫉妒恶魔盯上,我在陪着你;你去找暴食恶魔,我仍陪着你。或许你会想:乔瑞妮安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也要为她做一些什么才行。但是,那些事情我都是心甘情愿的,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
“所以,伊达,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你已经勉强自己太久了。但是,你无论如何都要去做些什么,我不会阻拦你,我还是会在你的背后,一如既往地支持你。”
伊达维斯默默地听完了这些话,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点了点头,说:
“我还真是娶了一个好老婆啊,这么为我着想。”
“喂!氛围都到这儿了,你冷不丁地突然冒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乔瑞妮安脸红地捶打了一下他的胸膛,他无奈地点头说:
“是是是,真心话,真心话……”
伊达维斯望向窗外,此刻已经开始下雨了。雾气渐渐弥漫开来,遮住了远方的风景,仿佛整个宅邸与世隔绝。他透过玻璃的反射看到了自己,他发现他真得如奥文所说,已经不再是少年了。
这就意味着,他长大了,要承担家庭的责任了。
若娜不是想让我当下一代人类的亚当吗?很可惜,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沿着她铺下的路子走下去。
伊达维斯回头俯视着依偎在怀里的乔瑞妮安,在内心默默地想:
我要让乔瑞妮安,成为下一代人类的夏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