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高耸的诺尔斯山脉在北部屹立着，他高大的身躯遮住了早已西斜的阳光，整个山谷中被阴影所笼罩着。在那山脉的顶部是诺尔斯堡垒，它宽大的墙壁横跨整个山顶，自古以来，诺尔斯堡垒从未被任何军队攻陷过。
“坐吧，朕准了。”看着诺尔斯堡，身着黑色长袍的艾莉丝皇帝陛下坐在水边的一个岩石上，她脱下略显大号的战靴，将双脚放到清澈的水流之中。
“喔……好凉！不过，好舒服~”艾莉丝微笑道，用脚掀起水花。
“奥瑟娜说你找我。”克鲁夫站在原地。
“朕的确是要找你。”艾莉丝说，玩水的双脚也停了下来“不过看你一脸严肃的样子，你是有话对朕想说吧？和伊莉斯有关吧？”
“伊莉斯和我说了很多，关于诅咒的事情。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些其他的疑问。”
“哦？”艾莉丝扬起了头“说来听听吧？朕准了。”
“其它的圣骑士呢？完全没有见你提起他们。”
“现在才想起来这个问题？你也太自我中心了吧？”艾莉丝一脸嘲讽地笑道。
“我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伊莉斯跟我讲了之后，我才意识到……”
“其他的都死了。”艾莉丝冰冷地说道，湿漉漉的双脚搭到了石头上。“擦干朕的玉足吧。”艾莉丝冷笑道。
“玩笑就免了。他们怎么可能都死了？”
“快擦干啊，不然朕就不告诉你。”艾莉丝抬起头，露出了标志性的嘲讽的笑容。
克鲁夫叹了口气，脱下了披肩，蹲了下来。
“这就对了。”艾莉丝笑得十分得意“那三个圣骑士是被特雷西娅杀死的。被公正大天使所祝福的安瑞特，被智慧大天使所祝福的欧塞尔，以及，被希望大天使所祝福的爱琳娜。他们都死在了特雷西娅的手下，在过去的半年里。至于变成恶魔的特雷西娅为什么要那么做，哪怕是你也能轻易理解吧？随着他们的死，他们的圣武器也随之消逝，若是魔王回归我们将失去了重要的战斗力。”
“艾莉丝陛下！”奥瑟娜快步跑了过来。
“什么事？说吧。”
“传令官刚刚带来消息：诅咒骑士尚未到达诺尔斯堡，堡垒的指挥官欢迎陛下的到来。”
“很好”艾莉丝穿上靴子，将克鲁夫的披肩丢回给了他“传朕的命令，讨伐军将继续行军！”
不到十分钟，讨伐军便开始继续行军。
诺尔斯陡峭的山脉上，讨伐军在蜿蜒小路上行进着，艾莉丝与三位圣骑士一同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端。
“陛下，我们太阳落山之前便能进驻诺尔斯堡。”奥瑟娜说道。
“知道了，你与伊莉斯一起去后方吧。”艾莉丝摆了摆手。
“遵命”奥瑟娜与伊莉斯点点头，策马顺着山崖的边缘离开了。
“他们是怎么被干掉的？”克鲁夫注视着远方的山崖，稍微拉了一下手中的缰绳。
“那朕问你，你会警惕伊莉斯吗？”艾莉丝问道，同克鲁夫一样看着远方。
“绝对不会。”克鲁夫说“不，等一下，你的意思是——”
“若是变成恶魔的特雷西娅依然保留着记忆，那么她就有一百种办法去杀死那三个圣骑士，毕竟他们对诅咒毫不知情。”
“你为什么没有警告他们？”
“朕尝试过，但是都太迟了。特雷西娅她太了解我了，总是先我一步。”艾莉丝说道，皱起了眉头“我曾经以为那诅咒所做的，是‘夺舍’，也就是利用一个新的灵魂来取代特雷西娅的灵魂，以此获得特雷西娅身体的控制权，但是我似乎错了。那诅咒并非夺舍，而是‘腐化’。诅咒扭曲了‘特雷西娅’的灵魂本身，将朕曾经最爱的朋友，变成朕最痛恨的敌人。”艾莉丝低下头，叹了口气“我大概能猜到伊莉斯对你说了些什么……但是，以下的话就当成是朕作为皇帝的命令也行，不过，若是你哪怕对我还有一点信任，就这些话当成我作为朋友的请求吧。”
“艾莉丝……”克鲁夫惊讶地看向萝莉皇帝。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就不要犹豫，结束特雷西娅的生命，将她从这痛苦之中解脱吧。如果是你的话，你愿意看着自己变成一个怪物，去残杀无辜的人，甚至自己心爱的人吗？特雷西娅也一定是如此，她知道自己正在扭曲，但是她无法反抗，无论是杀死那些无辜的村民，还是圣骑士，都是她身为‘恶魔’这个物种的生存本能。恶魔是靠人类的血肉和灵魂为生的，它们的残暴与狡诈，甚至在魔界中都被众多魔族所诟病。如果特雷西娅无法自己找到救赎，那么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带给她救赎？”艾莉丝停顿了一下，抬起头“不过，就算你下不去手，朕也会亲自动手，不惜一切代价解脱她，也是为了保护全体国民。别以为朕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你身上，听到了吗？”
“哈……安心了”克鲁夫微笑道“看来你还是以前的艾莉丝。”
“哦呀，怎么突然这么恶心了？”艾莉丝冷笑道“小心朕吊死你。”
“……关于伊莉斯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克鲁夫的表情平静了下来。
“以朕的力量，顶多还能压制那诅咒一年。”艾莉丝说，扭过头。“现在我们不应该担心这个。所以呢？你的回复是什么？”
“……若是特雷西娅真的变成恶魔的话，我会亲手终结她的。”克鲁夫面容平静地说道。
“很抱歉。”艾莉丝小声说道。
“你说了什么？”克鲁夫问道。
“嗯？朕可是什么都没说？你是不是幻听了？”艾莉丝摊开手，露出嘲讽的笑容。
“艾莉丝，我差点忘了，奥瑟娜对我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你对她说些什么了吗？”
“朕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哦，只不过奥瑟娜似乎认为你是杀死其他圣骑士的凶手。”
“为什么她会那么认为？”克鲁夫说。
“你是不是忘了，若不是朕将你从贫民窟接回来，你还是背负着叛国罪的罪人。”艾莉丝得意地冷笑道。
“……特雷西娅会变成新的魔王吗？”克鲁夫皱着眉头，问道。
“如果我们不阻止的她的话。”艾莉丝冰冷地回答道。
克鲁夫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地挥动了缰绳。
经历了几个小时的行军之后，终于到达了诺尔斯山脉的顶端，远方的残阳也与地平线越来越近了。
克鲁夫站在诺尔斯堡垒的城墙上。
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在野草之间延伸到远方，刺骨的秋风吹过，齐腰高的野草随风摇曳着。夕阳将远方的云层涂上金黄与血红的色彩，而远离夕阳的乌云则带着寒冷的深蓝色，与金色的云层一同遮蔽了天空，笼罩大地。
“克鲁夫先生。”伊莉斯走到了克鲁夫身后，悄声说道“您还好吧？”
“我还想问你……伊莉斯，你真的不要紧吗？”克鲁夫转过身，将手放到了伊莉斯的龙头头盔上，试图摘下头盔。
“我没事的，克鲁夫先生”伊莉斯轻轻地挪开了克鲁夫的手“不管我的姐姐现在变成了什么，我都打算接受现实，我相信你也会的吧？克鲁夫先生？”
“……没看到讨伐军的人呢，只有诺尔斯堡的守军。”
“骑士团的话，他们在城门后面之后待命，进行着冲锋准备；禁卫军的话，则是跟着艾莉丝陛下在守在诺尔斯堡的主城。至于圣教会，她们似乎在堡垒的最后方进作为后援待命。”
“是吗？”克鲁夫皱了皱眉头。
“哈！这不是克鲁夫老兄吗？”一个浑厚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克鲁夫转过头，一个满脸棕胡子，盔甲全身，身披红色斗篷的老人走了过来，满脸笑容。
“贝尔多爷爷！”克鲁夫惊讶地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哈”贝尔多一把将克鲁夫抱在了怀里，用拳头搓他的脑袋“在你被放逐那段期间，爷爷我被发派到这里当诺尔斯堡的领主喽。”
“是，是吗？那还真是恭喜……您看起来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硬朗。”
“怎么会，大不如从前了。”贝尔多大笑道，转向了伊莉斯“伊莉斯小妹妹，好久不见了。你看起来……”贝尔斯的目光移到了伊莉斯的断臂上，皱起了眉头。
“好久不见了，贝尔多爷爷。”伊莉斯行了礼。“请不要在意我的手臂，我向您保证，我的战斗力与以前并没区别，作为禁卫军的指挥官。”
“是吗，你已经是禁卫军的指挥官了吗，不愧是‘雷鸣之刃’伊莉斯啊。”贝尔斯点点头。
“不要用那个名称叫我……很羞耻的。”伊莉斯小声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贝尔斯看向夕阳“还真是恐怖啊，‘诅咒骑士’。当年与魔王的战争时，都没有出现过需要禁卫军，骑士团和圣教会同时参战的情况……更何况这里是‘叹息之壁’的诺尔斯堡，近一千以来从未失守过的绝对堡垒。听说那家伙还屠杀光了所有北部领地的人，虽然那地方没有多少人就是了。”
“什么意思？”克鲁夫皱起了眉头。
“你不知道吗？这几年来，大量的人都从因为寒尸之龙的出现，从北方领土搬到了其他领土，所以留在北方领土的应该只有博韦斯领主城的人，和一个村子而已，连二百人都不到。”
“怎么会……伊莉斯，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没有，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伊莉斯摇了摇头。
“哦呀，在讨论什么呢？”艾莉丝走了上来，奥瑟娜紧随其后。
“艾莉丝陛下。”贝尔斯跪倒了地上。
“起身吧，朕准了。”艾莉丝说道，摆了摆手。
“贝尔斯将军！有人过来了！”一位士兵大喊道。
克鲁夫都看向士兵所指的方向——远处的地平线上，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地地走了过来。
“终于来了吗……看来一点时间都不给我留呢。”艾莉丝笑道“诸君，相信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做吧？”
众人点了点头。
“战斗准备！所有人进入战斗位置！”贝尔斯大喊道，拍了拍克鲁夫和伊莉斯两人的肩膀“别死了啊，年轻人们。”
克鲁夫看向地平线上的那个身影。
“特雷西娅……你到底……”
“来了啊，姐姐”头盔之下，伊莉斯留下了两行眼泪。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明被地平线所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