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吃完饭,玄宁之主动收拾残局,红袖招依然很自觉地上来帮忙。
两人在厨房清洗完盘碟碗筷,红袖招拉了拉玄宁之的衣袖,脸色严肃而沉重,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我有话要和你说。”
“去我房间吧。”玄宁之能够猜到,应该是今天说的有关红袖招家族的事情。
两人进到屋内,红袖招正襟危坐的样子,显得有些紧张。
玄宁之看出来她在纠结,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手上的储物戒光芒一闪,玄宁之的手中多了一些灵茶。
他熟练地冲泡完两杯灵茶,将其中的一杯递给红袖招。
“谢谢。”红袖招接过灵茶,小口地抿着,又连续深深地呼吸了几下。
她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缓缓开口道:
“我现在姓红,表示颜色的那个红字,你应该也早就知道了。
但其实,我原本是姓洪的,洪水滔天的洪字。”
红袖招停顿了一下,玄宁之配合地问道:“为何要改姓呢?”
红袖招又抿了一口茶,双手抓着茶杯,面露苦涩地道:
“我其实出生在太安城的一个修仙世家,洪家。
父亲是洪家的家主,母亲只是妾室的身份。
母亲的身份低微,洪家重视男嗣,而我又是女子。
所以,我们母女俩在洪家的生活算不上舒心。”
玄宁之微微颔首,心中了然,这是典型的封建家庭重男轻女观念。
“母亲总是将身段放得很低,她给父亲做饭、缝衣、洗澡、洗脚、按摩、侍寝...
母亲上孝敬公婆,下养育子女,做好了一名妻子应尽的一切责任。
但父亲对母亲从来都没有好脸色,他总是理所当然地接受着母亲的好。
母亲称呼父亲要叫老爷,要点头哈腰,要予取予求,要打不还口骂不还手。
父亲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给了我们母女天大的恩情。
明明他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我和母亲,照顾我的,一直都是母亲。”
红袖招握着茶杯的双手,手指节太过用力,捏的发白也没有注意到。
玄宁之伸出两手,将她的手包裹着,轻轻地安抚对方。
红袖招投来感激的眼神,继续说道:
“就算经常被父亲冷落,经常被兄弟欺负,经常被家族中的管事嘲讽,经常被下人们暗地里嚼舌根。
但只要能够和母亲在一起,我就可以忍受这家族中所有不公平的一切。
即使只是如此渺小的要求,却也断绝在了我十五岁的那年。
那年母亲生了病,请了太安城的许多郎中,开了许多副药,但就是没有见好。
父亲认为生病的妇人沾染了不幸,男子不可以接触,会影响家族的气运。
即使是在母亲弥留之际,父亲也没有过来见上一面。
母亲最终还是撇下我走了,我觉得,生活已经没有了盼头。”
红袖招流下了两行清泪,玄宁之贴心地拿出手绢,帮其擦拭。
“女子生来便是要嫁人的,女子的一生,是为了要当一个合格的妻子而存在的。
母亲从小就如此教育我,她自己也是以合格的妻子模样,践行了她的一生。
但是,凭什么啊!凭什么只能男子建功立业,女子却要低三下气地服侍男子?
母亲贤良淑德、相夫教子了一生,但她又获得了什么?
到头来,连重病垂危、临死之时,丈夫都不愿意见上一面!”
玄宁之有些感慨,在这个世界的这个时代,红袖招的父亲和母亲,应该称得上是模范夫妻吧?
男人做事养家,女人低眉服侍,各司其职,等级分明。
“我不喜欢母亲那样的生活,也讨厌当一个贤良淑德、相夫教子的妇人。
从小我就喜欢看书,特别是看大夏朝的律法。
我觉得,只有律法是公平之物,它会平等地对待每一个犯法之人。
不会因为男女有别,不会因为嫡庶之分,而作出区别的对待。”
但律法却会为了权利、为了财富而作出让步,玄宁之在心中默默地提出补充。
红袖招悲伤的神色转为坚毅,她掷地有声地道:
“所以,我凭借自小熟读法籍的努力,在十六岁那年,考上了太安府的副职捕快。
父亲雷霆大怒,斥责我倒行逆施,伤风败俗,大逆不道。
他言,我去当捕快,抛头露面不是女子所为,会给家族带来耻辱。
但我完全不顾父亲的反对,执意前去受领捕快一职。
父亲震怒之下,将我逐出洪家,并宣称,我的所作所为,与家族无关。
真是可笑!女子为官,他们恐惧万分,生怕我给家族招来天谴。”
红袖招说到这里,面露讥讽的笑容,显然对于家族的愚昧不堪,她十分地鄙夷不屑。
“我得知自己能够修行,还是在某一天。
我移交案件给六扇门,被当时的部长看出来,我身具水属性的灵根。
之后,我花了一年的时间,用功绩换取了名为水灵诀的修行功法第一卷。
十七岁那年,我正式入道,达到了光照境初期的修为。
然后,我被现在的部长看中,调我到六扇门戊队担任正职捕快。
又过了两年,我晋升筑基境初期,刚好戊队的捕头被调职,我就被委任为捕头。
我其实很自豪,自己能以女子之躯修行、为官,做到了男子才能做的事情。
因为母亲的不幸,我对于男女之间的婚事没有任何兴趣。
成为捕头后,也曾有不少青年俊彦追求我,但都被我拒绝了。
我曾以为,自己会一直独身,直至生命的尽头。
可是,上天却让我遇见了......”
红袖招说到这里,紧抿住嘴唇,脸色微红带羞,双手握拳放在腿上。
看得出来,她此刻很紧张,但她却直勾勾地盯着玄宁之,没有选择逃避。
她眼中流露出的感情,有些埋怨,有些害怕,有些期待,更多的则是......爱意。
玄宁之理解了,红袖招这是在委婉地向自己表白。
他坐到红袖招的身旁,肩碰到肩,手贴着手,感觉身侧的佳人身躯有些僵硬不自然。
玄宁之轻轻握住红袖招的柔夷,举起对方的手亲吻了一下手背,含情脉脉地道: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红袖招的脸色更红了,她轻轻拍打了一下玄宁之的胸口,嗔道:
“少来这些话,自古负心多是读书人,我也不需要你扯这些文绉绉的。
只要你不会变心,不会在日后嫌弃我,袖招自会生死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