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洛一留在凌霄峰,基本不与外界接触。最近出宗门后,洛一感受到了自己的不伦不类,其他修士的行为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洛一,加深了对自己不认同。洛一出身落魄,自幼苦中作乐,自卑一点都没什么问题,但洛一怕的是曲解冷怡的心意。
冷怡一心求道,和朝夕相处的洛一也仅仅寥寥数语。洛一摸不透冷怡的真实想法,怕冷怡的关爱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洛一茫然望着天空,忽而转头看向孟漓,轻声道:“孟漓,我这个人是不是很烂?”
洛一灵气的眼睛,显然不想孟漓说谎。
孟漓轻咳一声,道:“洛一人很好啊,为人真诚,充满灵气,但作为修士吧,确实有点另类。冷怡仙子如此疼爱洛一,洛一定有其他修士都没有的优点,无需妄自菲薄。”
洛一苦笑一声,道:“师姐一心在凌霄峰修行,不闻外事,只有我有机会接触到师姐。把我换成任何人都一样,毕竟我的作用接近于宠物,靠熟悉得到师姐的青睐。”
孟漓不知如何安慰洛一,表情为难,没有开口。修真界的女修永葆青春,长相各具特色,都很漂亮,很少用漂亮这种共性来夸人;说洛一气质好吧,洛一没有强者之风,遇强敌就退缩,显然这是恭维的假话;洛一的资质和修为更谈不上是优点了。因此,孟漓实在无法解释冷怡为什么看重洛一。
洛一袒露心声,道:“顾长老是师姐的母亲,我这次看似毫无意义的历练也是顾长老决定的。我资质极差,连低级的剑术都不会,出门历练能打得过谁,只能是个累赘。顾长老身为宗门的内阁长老,肯定不会把心思放到我这种结丹无望的修士身上,她让我出门历练的目的是为了师姐,让师姐远离我,以免在我身上倾注太多,从而影响道心。原本我不以为意,别看师姐修为极高,其实年龄仅仅大我20多岁,这个年龄差在修真界可以忽略不计,那就是说我是师姐生命中的唯一陪伴对象,因此我有自信在师姐心里占据重要的位置。可是,这种自信越来越飘渺,在顾长老的谋划下我与师姐的距离会越来越远。我与师姐的羁绊,是不含第三者的常年陪伴,随着我的出行,这种羁绊逐渐变浅,师姐会慢慢适应独自一人的凌霄峰,我也会适应宗门外的平淡生活。”
洛一面露哀伤,孟漓安慰说:“这次历练遇到的妖兽比预想的要多,但也不会拖很久,最多2年就能稳步推进到任务区域,之后我们就能返回宗门,而洛一也将见到冷怡仙子。”
看似是很普通的短期历练,没有太大的影响,顾长老也是利用这次不起波澜的行动来说动冷怡。
洛一苦笑着说:“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也会再有第三次,直到我与师姐接近陌路,顾长老才会罢休。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我与师姐慢慢习惯没有对方的生活,真的会如顾长老所愿吧!”
“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洛一不必太担心,就算是顾长老也没办法强行分开洛一和冷怡仙子吧!”
“可能,我的描述有点问题,把顾长老描述成一个反派的样子。其实,顾长老这么做,对我和师姐都好。毕竟我无法结丹,至多能有千年的寿命,在师姐接近于永恒的生命里不过是短短一瞬,我们不该有太大的牵连。我的宿命就是如此,和师姐的缘分只能是一种孽缘,过程越幸福结局越悲惨,早早断了缘分也不错!”
孟漓叹口气,想不到安慰洛一的话,只能拍拍洛一的肩膀。
洛一强忍着流泪的冲动,苦笑一声,道:“顾长老应该不会让我去死,所以之后的历练也会派人保护我,以后就要麻烦孟漓了!”
“不说宗门命令的强制性。单说我们的关系,说麻烦都见外了,没有洛一,就没有我的今天,何况我们的感情就算不如洛一和冷怡仙子那般要好,也不是普通修士所能理解的!”
洛一和孟漓相视一笑,道:“我们在无情的修真界,都是另类呢!”
接下来,在孟漓的带领下,洛一和云烟又前进一些距离,并找好了落脚处。
洛一为了淡化伤感,继续沉浸在阵眼的调试中。阵法的初次演练,不能急躁,洛一按照所学,结合炼丹、炼器的经验,按部就班搭建阵法的各个组件。刚开始组件肯定会失效,即使按照功法上的阵法图原模原样地设置,也会出现各式各样的问题,只因阵法逻辑过于复杂。这样来,洛一就要细腻,就要坚持不懈,保持斗志。洛一有近60年的炼制经历,经历过无数次失败,遇到这点小挫折还好。但云烟却一天天消沉。
云烟一直在帮洛一的忙,屡屡被洛一训斥不说,云烟费心费力搭建的组件往往是瞬间损坏,获得感、成就感趋近于零。若是凡人倒是没太大问题,可对于修士来说,经常遭受挫折却看不到希望,十分不利于修行。本来云烟在筑基境修行受阻,结丹信心不足,这段时间由于帮忙,又耽误了自身修行,道心进一步受到影响。
“云烟,左上角的毒刺启动法器放置的位置不对,你就不能好好看看阵法图?”
“又一炉丹药被你毁了,云烟赔我灵石!”
“挖个矿都挖错了,云烟你真是没用!”
“云烟...云烟...”
洛一的训斥声无限在云烟脑内循环,一股无力感冲击着云烟全身。云烟不敢得罪洛一,甚至连反驳一句都不敢,天天有苦不能说,只能往肚子里咽,终于到了临界点。
“云烟你这家伙,笨到...”
洛一的话没说完,就看到云烟吐了一口血,身形不稳摇摇欲坠。
云烟晕乎乎的,有说不尽的烦恼憋在心里,以致于仙根滋养的血气在体内翻涌,在这样持续下去,不走火入魔,仙根也会受到侵蚀。
云烟扶着一侧的岩壁,虚弱地说:“洛一仙子,我现在的状态可能帮不了忙了。”
洛一非但没有怜悯之心,而且用凌厉的目光盯着云烟,狠狠地说:“云烟你死也要死在工作岗位上,想逃脱、想偷懒,没门!”
云烟又吐了一口血,脸色更加惨白。云烟尽心尽力,不敢有一丝懈怠,身体顶不住了仍未得到任何认可,哪怕是一句鼓励的话,云烟都不会受到如此大的委屈。
云烟泫然欲泣,身为修士的自尊与信心全然被毁,表现出世俗界的小女儿仪态。
洛一不忍心欺负的太狠,语气放缓,道:“修士就该有修士的样子,你这模样不嫌丢人吗?”
云烟有一肚子委屈想说,想大声嘶喊,但洛一是她惹不起的存在,云烟不敢有任何的不敬。
孟漓让云烟独自一人保护着洛一,自然是十分信任云烟。孟漓之所以信任云烟,这和云烟的性格密不可分。
云烟性格柔和,温柔体贴,不喜争斗,颇有世俗界大家闺秀的气质。然而,这种性格在修真界难以立足,云烟仗着卓越的资质晋升到筑基境,但之后的发展就愈发艰难了,以至于云烟都觉得自己结丹无望。
性格使然,云烟无意反抗。云烟稍稍恢复些血气,道:“对不起,洛一仙子,云烟不争气给您添麻烦了。但能否容云烟休息片刻,待身体调养好后,再帮洛一仙子的忙!”
“不可以!”洛一依然冷酷无情,“你若不干活,我上哪去找这样一个日日夜夜不停歇的牛马?”
云烟十分虚弱,扶着岩壁哀求道:“能否请洛一仙子怜惜,容我休息一刻即好?”
云烟这副仪态,若在世俗界将倾国倾城,不知要迷倒多少男子。可在无情的修真界,再楚楚可怜也是枉然。
“不行!这是命令!”
洛一的话同于孟漓所说。孟漓不单是云烟的大师姐和队长,更是云烟托付所有、无意反抗的人。
云烟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向炼丹炉走去,打算继续为炼丹炉添加药草。可是,走到一半,云烟就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