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紫瞳,相貌极为英俊,深蓝色战袍,擅长运用风元素魔法,鉴于你的这些特征与他完全吻合,我可以笃定,你就是世界闻名的少年侠盗什尔代.德拉贡内斯。”
佐尔泰特在桌上翘着蓝白长袍中隐约露出的纤白双腿,像是坐着安乐椅一般,上身随意地靠着椅背,他的形象完美契合我印象里才子的放浪不羁。
“你生于1859年7月9日,你的父亲曾是恩派尔王国南部邻国海市国的大将,你的母亲是教廷的上上代圣女,你的哥哥是海市国的现任大将,你还有一个妹妹,她小时候经常缠着你。”
“听起来不错嘛!”
前生的我一直都想有个妹妹,此世竟梦想成真了。
“你本来家财万贯,但是父母不幸患上怪病,耗尽了家里的钱财;你的兄长为人方正,虽总揽一国军权却不贪污半分;十四岁的你因为尚未成年无法参与官制,迫于家境无奈,开启了三年的传奇侠盗生涯。”
“所以我做盗贼是为了抢钱给父母治病?”
“没错,而且你喜欢劫富济贫,专劫风评不佳的富豪,提到你的故事,便不得不提你的风流情事了。”
侠盗者,劫不义之富,济苦难之贫。
若是专劫无义的富人,我的行径倒也还说得过去,但劫掠一事本就不正义,目的再好也无法完全洗白。
“我的情事?”
佐尔泰特所说的“情事”二字唤起了我的警觉,我可不想开局就背负一身情债,以我的不幸去为原主的渣男名号背锅。
“没错,我要说的是仅在你的朋友圈子里流传的情事。一年半之前,游荡的你偶然撞见随商队一起被抢劫的恩派尔第一贵族大小姐,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从上百盗贼手中力挽狂澜,救回大小姐的性命,一战便夺取了少女的芳心。”
“英雄救美,这不是挺好的吗?”
“是啊,大小姐身边的侍从都死光了,你担心前路凶险,无偿护送她安全回家,在此期间大小姐对你百般追求,而你只是搪塞,为了不耽误自己选择事了拂衣去,留下一位思慕你的痴情少女。”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专情的大小姐此后拒绝了所有登门求亲之人,苦练战斗本领,还顶着家人反对加入了恩派尔王都的盗贼公会分会,等待着与你再度相见,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去看看她。”
“我和她的事暂且如此,以后有缘再会吧!”
我还没有做好继承原主旧情的准备,且先将此事放一放,稳定生计后再考虑我的情事。
“也好,等你找回记忆,再去处理感情也不迟。”
佐尔泰特举起茶壶,红茶顺着壶口倾泻而下,填满白瓷杯的三分之二。
既然有白瓷的存在,想必在迪福伦特沃尔德大陆上也有一个文化与我的故土相似的国度,对此我抱有期待。
“其实你还有个鲜为人知的身份——魔法师协会海市国分会的前会员,一年前你在海市国有过半年的休整,那时我正陪同恩派尔的总会长大人到分会处理事务,你与我偶然结识,结为好友,在我的引荐下你加入了海市国的分会。”
他看了眼我那杯只喝了一口的红茶,将茶壶缓缓放下。
“佐尔泰特,我能交到你这么可靠的朋友,真是荣幸之至!”
我露出一个面带春风的微笑,近前拥抱我在异世界结识的第一位友人。
“好兄弟,这也是我的荣幸。”
“我为什么是前会员?是我后来为了侠盗事业主动退出了吗?”
“并非如此,你失去会员身份的原因涉及你的第二段情史,这是一段如干柴热火般猛烈却又尽显你风流本色的情话。”
“风流本色”和“失去会员身份”的字眼,大抵是在告诉我:事情的走向一定是unhappy ending。
“这个结局听上去不太好啊!”
我抿了一口茶,压压惊。
“没错,这一次你谈了一场为期五个月的恋爱,最终你为了自由,丢下霸道强势的会长远走高飞——其实和甩了自己女朋友没什么区别。”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还好我抿的茶不多,出于礼貌我没有将其全部喷出,只是因为惊讶呛得自己连连咳嗽。
“想不想听这段故事?”
我端起红茶,碍于前车之鉴在嘴边徘徊着。
“想啊,很想啊!”
“那我便长话短说:有一位少女拥有与生俱来的绝世魔力,14岁就成了全世界魔法师协会的共主,16岁成年那天体内的魔力突然失控,夺走了她的视力——生来便平步青云的少女遇到了巨大的挫折,陷入颓废沮丧的黑暗阴霾之中。”
“是不是我这时意外闯入了她的人生?”
“其实不算是意外,在我的介绍下你与会长大人相识,你每日陪伴在会长身边,凭借强大的实力和出色的语言技巧,用暖阳一样的耐心和温柔为她驱散了阴霾,把从未接触过爱情的魔法痴会长撩得情窦初开,仅用一个月就让她爱你爱得深沉,开启了你们为时五个月的火热恋情。”
我瞬间想到一句应景的六字真言:万恶的亚撒西!
“我们是怎么分开的?”
“在你们恋爱的第五个月,会长大人想把你一起带回恩派尔,让你一辈子都陪在她身边,你为了重拾侠盗生涯,毅然决然拒绝了她,她不惜以强大的法术相逼,与她难以协商的你选择不辞而别,这一去就是半年,再回来你已失忆。”
形势上分手了,但是名义上还没分手,这样的关系该如何定义呢?
原主生前欠下的情债给了我当头两棒,我笑得很尴尬,无言以对,喝茶压惊。
馆长室的大门咚咚作响,有人来敲门了。
“馆长先生,我有要事禀报!”
“进来吧。”
进入室内的是一位衣衫齐整的图书馆工作人员,我们相互礼貌地点头致意,他便匆忙向佐尔泰特汇报。
“馆长先生,大巡查官小姐派人传信,说是您这里收纳了一位从天而降的来历不明之人,此人可能与魔族袭击有关,要求您配合她关于魔族袭击的调查,立刻将此人押送到她那里。”
“好,我知道了,你先在门口等着,待会儿就由你装个样子,把这位天降的银发小哥送过去吧。”
“遵命。”
员工领命而去,在门口等候。
突如其来的羁押让我吃了一惊,我可怜兮兮地向佐尔泰特投去求助的目光。
“唉,你这样看我也没用,我可不敢惹那位傲慢的大巡查官,她可是连女王陛下都得赔笑的存在呢!”
“功高盖主?”
“嘛,功高不容置疑,盖主有待商榷”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苦笑着。
“最初任命她的先王给予她可以不用称臣的权利,女王陛下在她眼中可算不上所谓的‘主’。”
“可以和我讲讲这位大巡查官吗?”
“她啊,人不错,身姿可谓绝世无双。本领也很高强,就是自视甚高,性子很傲,脾气也不太好。应了那句老话:‘这雪国的小妞儿,说话有腔有调,性子倒是生猛。’”
他直言不讳地向我评述,语气里稍带有一点不满,“据说她在恩派尔任职已千年有余,任用她的先王为了能求得她来,甚至许诺她不用称臣的权力,而她千年来也确实守护好了恩派尔,无愧于信赖。”
千年?莫非这个世界存在长生不老族,拥有千年之久的寿命?
不,这不太可能,除非她是什么精灵或仙女。
“千年!这怎么可能!”
我目瞪口呆,把持不住诧异,发自内心惊呼。
“人们享有理论上的永生,这是此世的常理。从出生到年龄定格之前,人们会持续正常生长,直到16岁成年后,身体终止成长,每个人都会在此后的任何一年定格年龄,能改变的只有体重、身型或是与年龄增长无关的特征,进入不会老死的永生期,惟有疫病与战争才能带来死亡。大巡查官本领高强,据说日常生活也十分精致,伤病不缠身,活了千年自然不算什么。”
佐尔泰特起草了一封包庇信,交给我。
“太阳已经落山了,你最好现在就出发,这封信可以让她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刁难你。”
“谢谢你,我的好兄弟!”
我春风灿烂,咧嘴一笑,双手接过他的信件,开门离去。
“有空别忘了报个平安!”
“知道了!”
出于形式主义,员工小哥在佐尔泰特的吩咐下,假模假样地对我进行人肉束缚。
他带我一路循着宽阔的广场,引到对面一幢高大的阁楼前——这便是大巡查官的办公场所。
恩派尔王都的中心坐落着我原先在空中俯视的广场,东南西北四面各有一座标志性建筑。
我朝西站在被称作“护城大楼”的巡查大楼前,身后的东方是象征着智慧的大图书馆,广场南部是几栋雄伟的行政大楼——据这位引路人所称,那里是政官和文官的工作场所。
坐北朝南的是流光溢彩的富贵宫殿,上层的空中栈道翩如游龙,宛若惊鸿,向主殿四周的皇家亭台与侧殿延伸开来。
宫殿两侧的开阔草地拱卫着王宫,那里有着恩派尔最好的草场,既是王族与贵族公子哥耍酷的马场,也是全能的禁卫军日常训练与扎营的地方。
位于草场与王宫北侧的是略比王宫矮小一畴的贵族宅邸群,同样豪华纷奢的华丽外表尽显贵族的地位。
整个恩派尔王都的北部,以贵族宅邸群为界,是贵族和外乡人的居住区。
听说恩派尔王都的贵族势力可与女王平分秋色,我担心王都北部的贵族势力会在城内形成割据,野心膨胀之下滋生叛乱。
此外,依据我原先所见,王都是一座西方气息浓厚的西式城市,风土人情与我前生的故土关系不大。
从构制上来看,最外层是一条环形护城河,夹在河内与城墙中间的是乡野地区,种植着麦田与稀疏的果林,夹杂着用于畜牧的草场。
厚重城墙里面是圆形的内城,包绕着正方形中心大广场的,是混杂着集市与居民区与娱乐场所的内城外区地带,在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四处驻扎着王都除禁卫军外的军事力量——两北多为贵族将领统帅的步兵部队和骑兵部队。
人头攒动的万民广场王都的中心,这里有满足王权之下各类职能的核心场所,以及恩派尔至尊无上的王族高台——迎民之面设有白色矮石塑围成的弧形护栏。
热心肠的小哥向我科普了这里的城市布局,我受益匪浅,异世界的知识库又丰盈了些许。
“这么高的楼,我们要去几层?”
学习完这座广场的人文地理,我好奇地询问。
“不高,不高,我们只去二层就够了!地下的二、三层是一座监狱,这些再往上便是司法场所,那里有法官对自投罗网或巡察兵抓来的不法分子进行审判,地上均是巡查兵和巡查官的工作场所。”
楼内的装潢朴实无华,白墙棕木,地板是青石制的,这些都不比我所见的巡查兵新奇。
他们身着黑纹白衣,看上去很是轻便,腰间均挂着一把棕色的燧发短枪,另一侧则是单手弯刀或者单手剑,背上斜挎着单发式的长筒火枪。
送至门前,小哥拍拍我的背,挥手作别。
“伙计,我已完成使命,你自求多福。”
他替我敲敲门,拔腿就跑,只留下呆若木鸡的我。
“请进。”
一声熟悉又动听的允诺如春风般滋润我的耳畔,我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女神应该在天上,怎能下到地表来,还在一国担任如此职务呢?
进去不是,不进去也不是,犹豫再三之下,好奇心战胜了恐惧与逃跑之欲,我终究还是抱着一探究竟的心态,缓缓推开了门。